第71章
起精神,安抚着妻子,说梦都是反的,妹妹在下面过的很好,早就已经投胎了。 那天之后,妻子每天都会从睡梦中惊醒,说自己梦到了妹妹来找她哭诉。杨光一边安慰着妻子,一边抽空跑去了海云观去求了个辟邪符,偷偷挂在家里的床头上,想要阻止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来骚扰妻子。 但是,明明是最灵验的海云观出的符咒,却完全没有作用。 妻子的情况开始变本加厉,不只是晚上,就连白天也会在看到黑暗的角落时,惊恐的向杨光说,自己看到妹妹就站在黑暗里,一身都是血染红了衣服,披头散发的无声流着眼泪,在看着她。 又是恐惧又是心疼,妻子心都快碎了,精神很快就垮了下去,连白天站在早点摊做早点,都会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街上的人群里说自己看到了妹妹,妹妹就站在那个人身边,在静静的看着自己。 没办法,杨光只好让妻子待在家里,自己一个人每天忙完了早点摊的事就赶紧赶回家陪伴着妻子,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安慰她,告诉她妹妹在下面过的很好,他每年都代替她去给妹妹上香烧纸,让她不要担心。 可杨光自己很清楚,自己应该去找个大师来帮妻子看看情况了。 然而,之前帮过他们的燕时洵不在家,其他人他也不敢找,只好一边心里焦急着,一边拖着想办法。 直到燕时洵出现在了早点摊。 沉默的听完老板的话后,燕时洵冷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说,如果你刚刚就将这话说出来的话,我会帮你。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一直犹豫遮掩着,我问起的时候你还想着瞒过我。” 老板苦笑着摇了摇头,在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旁边后,凑近了过来,小声说道:“燕先生,我是不敢直说啊。我怕,我怕您会杀了花儿……” 燕时洵挑了下眉,向后仰了仰身躯,用惊讶而质疑的眼神看向老板:“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是杀人狂魔一样。”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板赶紧摆手,犹豫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向燕时洵道:“我家花儿,现在完全不能见人见阳光。她,她好像被她妹妹的鬼魂上身了,好像就因为这个缘故,我从海云观求来的符完全失效了,像是把那个鬼魂认成是花儿了一样。所以我才担心您会不会为了驱鬼,而杀了花儿,也不敢向您求助。” “事情发生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您,但是您那个时候完全不在家,手机也打不通。我就只好等着,祈祷着您能赶快回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花儿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有一天我出完早点摊回家之后,花儿突然就不做噩梦了,也不指着家里的角落说她妹妹站在那里看着她了。” “她反倒问我,‘姐姐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你就没想着来帮帮我吗,你忘了当年求我帮你带走姐姐时说的话了吗?’。而且她还说,如果我不能满足当年答应她的事,就,就带走花儿,当做是我违约的惩罚。因为这个,我才不敢找其他大师,后来也犹豫要不要找您帮忙。” 燕时洵听明白了老板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声音平淡的道:“既然是死人显魂,还明确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你只需要满足就能将她送走。你刚刚说,你妻子的妹妹已经死了几十年了?几十年还能存留在人间,还能拥有上身生人的能力,说明她死之前是有怨气的,这口怨气不散,她不走。” “你当年答应她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让你既害怕她真的带走你妻子又不敢找人求助,却也不去完成?” 因果循环,从来不需要别人擅自插手干预。 如果真的像老板所说的,现在的事情起源于几十年前老板自己对别人的承诺,那这就是老板一家自己的因果,他不会管。 老板明显看出了燕时洵的拒绝,顿时有些急了:“燕,燕先生,不是我不完成啊,是根本完成不了了!” “您也知道,我和花儿都是从南边的村子里出来的,虽然我们都姓杨,是同一个宗族,但我们是隔壁村的,中间隔了座大山。我们村因为前面修了条路,经常有外来人在这里修车落脚,所以很多习惯都潜移默化的被影响了。但花儿他们村子却是在山里的,相对封闭很多,习俗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说起往事,老板的表情很是痛苦,像是仅仅只是回忆,就能给他造成很大伤害。 “花儿他们村子,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尤其是花儿他们家只生了两个女孩子,在村里很不好过。族长还说是因为花儿他们家做过错事,让土地神发怒了,才会让他们家没儿子,说只有让这两个女孩祭了土地,平息了土地神的愤怒,他们家才能生出儿子。” “那时候我已经和花儿彼此心意相通,想要来年开春就结婚了。我从我们村村长嘴里知道,花儿因为已经成年,所以他们村子决定将花儿祭了土地,换一个男孩回来。我当时就很着急的翻山去找了花儿,想要连夜带她走,并且求了花儿的妹妹杨朵,想让她帮忙给我们打掩护,好让我们能顺利逃走,不被村人发现。因为杨朵的年龄比花儿小好几岁,还没有成年,相对来说她的处境比花儿安全很多。” “杨朵同意了,只是她提了个要求,说等我把花儿带出去,在外面安顿好之后,要很多回去把她也带走。她说她觉得族长最近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让她很害怕,她听完我说的族里对花儿的安排后,怕自己也会落到这么个下场,所以想要赶快从村里逃走。” “我答应了杨朵,那天晚上趁着夜色,我就带着花儿离开了,一路北上逃出了有我们族人在的村子的范围,到了滨海市才敢停下来暂时歇歇脚,觉得到了大城市,就算遇到了族人来抓我们回去,也可以报警求助。我也没有忘记我答应她的话,在安顿好了花儿之后,我很快就一个人赶了回去,想要把杨朵也从村子里带出来。可是……” 老板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悲伤而难过,眼睛里流露出的恐惧和痛恨不像是在对他妻子妹妹的,而是对当年的村子,和他看到的画面。 “杨朵,死了。” 老板轻声说道:“那个还没有成年,只有十四岁的小妹妹,死了。” 当年,赶回到村子所在地的杨光,因为对村人过于封闭传统的习俗的了解,而没有贸然进入村子。 他躲进了自己村子的一间破旧柴房里,晚上找到了自己儿时玩到大的朋友,想要了解自己带着杨花离开后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朋友却生气的打了杨光一下,说他可把杨花他们家害惨了。 杨光惊愕,然后很快从朋友嘴里得知,在他带着杨花逃走之后,山里的村子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 愤怒的族长认为这是在渎神,是对土地神的不尊敬,原本只需要一个人祭土地就能平息下来的愤怒,恐怕要更多的祭品才可以。 于是,在族长的命令下,杨花的奶奶,妈妈,还有妹妹,他们家里剩余的三个女性,都被同样群情激愤的村民们压着去了祠堂。 在向列祖列宗告罪,在向土地神告罪请求神明息怒之后,这三名女性,无一例外全被装进了棺材,活埋进了祠堂里的土地下面,当做对土地神的祭品。 听完朋友讲述的杨光,疯了一样翻身冲进了杨花的村子,趁着夜色摸进了他们家。 然而,空荡荡的家里一片静悄悄的。 在之前每次他来的时候都会笑呵呵的打趣他的奶奶,屋子早就空荡,杨花的妈妈所有的物品都被扔在院子里,烧了一半只剩下了些残骸,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而杨朵,那个他有过承诺要把她带出去的小女孩,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男人打鼾的声音,响亮的回响在夜里,也让杨光的心,更加沉甸甸的像是坠了铅块。 按照朋友所说的地点,杨光摸去了祠堂,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些奇迹一样,在朋友所说的范围内徒手疯狂翻找着,想要救出杨花一家人。 然而,新翻动的土层还没有踩实,很容易就被杨光扒了开。里面露出的,是三口被用长钉钉得死死的棺材,里面早已经没有了声息。 杨光一边哭一边用旁边的农具拼命砸烂了棺材,然而借助着微弱的月光,他却只看到棺材里,死不瞑目的杨朵的尸体。 她的身上还穿着红色的吉服,头上戴着漂亮的首饰,打扮得像是给土地神的新娘。 然而,这些对于新娘而言好看而期待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意味着苦难和死亡。 梳起来的鬓发和首饰挣得凌乱,衣服上全是磨出来的血点,狼狈污糟。 棺材内侧全都是指甲划出来的抓痕,杨朵的十根手指被磨得血肉模糊,可见白骨。 甚至在杨光砸开棺材时,杨朵还保持着拼命向上的姿势,想要掀开棺材逃离。 然而,她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早就没有了生机。往日漂亮而充满了灵气的眼睛,变成了浑浊黯淡的玻璃球。 只有怨恨,依然清晰。 杨光哭得不能自已,本来想将杨朵的尸体带走,就算无法将活着的她带走,也不能把她留在这种她不喜欢的地方受苦。 然而,杨光砸棺材的声音却惊动了村民,让他们追出来查看。 无奈之下,杨光只好自己离开。 “回来之后,我本来不想让花儿知道她妹妹的死讯,但花儿却梦到了,说她妹妹向她说再见。没办法,我只好告诉花儿,村子里生了一场大病,她的妹妹就死在了那场病里。” 老板痛苦的抱着脑袋,向燕时洵道:“花儿知道他们村里的习俗,所以也从来没提过说要回去看她妹妹的坟。我骗了她,她不知道她妹妹当时的死相,只以为她妹妹是睡梦中死的……畜生!那些人是不开化的畜生啊!” “燕先生,你说,我现在要如何完成和杨朵的约定。我,我没办法带她离开村子。” 老板泪流满面。 燕时洵沉默的听完后,心里有了主意:“一起去你家看看你妻子的状况,我来帮你。你的委托,我接了。” “你妻子当年的村子,是哪里?” “是旺子村。我们村在山那边,叫嘉村。” 第72章 喜嫁丧哭(3) 在早餐店老板向燕时洵求助之后,老板很快就抖着手将早餐店的门一锁,也来不及收拾,迫不及待就带着燕时洵往他家去了。 因为老板当年是和妻子从村里逃出来的,又亲眼看到了村子里对妻子一家女性的残忍,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敢回去过,至于户口更是没能落实,所以只能在老城区的深处租个房子住。 燕时洵和邺澧跟着老板走进光线昏暗的小巷,偶尔需要侧身避让从身边骑过的自行车,也会因为身高太高而需要低下头,避过从上面密实凌乱的电线里偶尔掉下来的几根。 邺澧从来没有进入过这种环境,加上他身材高大修长,所以从狭窄的小路里走过时,有种长手长脚都蜷着的委屈感,看得旁边的燕时洵一阵好笑。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燕时洵眼疾手快的将邺澧拉了过来,一直背靠着墙壁,避让过从旁边开着改装小摩托飞驰而过的黄毛混混,避免了被车剐蹭到。 那小混混横了邺澧一眼,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嘟囔着什么。 早就习惯走街串巷帮人驱邪捉鬼的燕时洵,见多了三教九流善恶好坏,对那小混混也没有在意。 邺澧只掀了掀眼睫,冷漠的扫了一眼小混混离去的方向,就将目光重新落在了燕时洵拽着自己的手掌上。 “因为你,我经历了很多个第一次。”邺澧自然而然的抬手拂过落在燕时洵肩膀上的墙灰,眼眸里泛着笑意:“看你似乎对这种环境很习惯?燕时洵,你以前会经常来这里吗,我听早餐店的那人说,你之前就帮过他家驱邪?” “如你所见。” 燕时洵耸了下肩,将邺澧搭在他肩上的手抖掉,不喜欢有人和他靠得太近:“之前在野狼峰你不就看到了,还是说你以为那真的是电动手办?无神论者?” “比起为了有钱人的富贵而帮他们算命改命,看风水看祖坟,我更倾向于帮真正需要帮助的人驱邪捉鬼。” 燕时洵的声音淡淡的,对自己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习以为常:“很多无神论者遇到超出自己认知范畴的事情时,都求助无门,不知道该如何摆脱那些东西。而如果他们遇到的是冤魂恶鬼,时间长了更会害了他们性命。所以对他们而言,事情更为紧迫。” “那些喜欢找人看风水改命的,多是有门路能找到真正有实力的人,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却并非如此。与其让他们急病乱投医去找街边那些损阴德的骗子,耽误了时间没能及时得到帮助,还不如我在这些地方走一走,如果他们真的需要我,那么天地冥冥之中的引导,自然会让我遇见。” 燕时洵微微偏过头去,笑得漫不经心:“怎么,和你想象中的我相似吗?” “我看你一直都在观察我,想看到什么?” “无论是怎样的想象,都比不上亲眼见到你时来得惊艳绝叹。”邺澧沉下眉眼,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柔和:“这个问题,恐怕我说出实情你也会当做我在说谎。” “――我只是想看到你。” 燕时洵挑了挑眉:“这就是你一大早就找来我家的理由?说吧,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邺澧却借了燕时洵刚刚的回答,道:“因为我需要你,所以冥冥之中的引导才让我能找到你。” “我知道了。”燕时洵丝毫不为所动,点了点头:“你向张无病问的地址是吗?那个小傻子,估计也就是你随口一骗就能骗出来了。” “知道我住址的,也就只有那小傻子了。” 邺澧没有否认:“张无病是个很不错的人。” 燕时洵冷笑。 恰在此时,前面带路的老板也在一处年代久远的小楼门口停了下来,焦急道:“燕先生,就是这里了,我家在四楼。我家花儿就在家里,我反锁了门怕她跑,您赶快上去帮她看看吧。” 燕时洵应了下来,抬起长腿迈过路中间的杂物,走向小楼。 “啊――!嘴,我的嘴,啊!!!” 一声惨叫从后面不远处传来。 燕时洵瞥了一眼,就看到是之前那个黄毛混混的改装摩托撞在了垃圾桶上,别的地方没受伤,却偏偏磕了满嘴的血,正疼得扭曲了一张脸,双手捧在嘴下面,好几个白点被吐了出来。 再结合这漏了风一样口齿不清的惨叫声,看来牙是磕掉了好几颗,怎么也要去补牙了。 燕时洵有些疑虑的向后看向邺澧,邺澧却无事发生的回望向他,没有情绪波动的神情看起来对此并不知情。 那小混混骂了不干净的,马上就被磕了嘴……巧合吗? 燕时洵纳闷的转回视线,没有向邺澧问出口,而是跟着老板上了楼。 楼道里堆积着杂物,窗户的玻璃上糊着的报纸半脱落下来,光线昏暗下看不清楚,仿若一个个无声矗立在黑暗里的鬼魂,幽幽的看向来者。 “我知道杨朵怨我,她也应该怨我,后来我一直没敢再回村子里去,没能把她带出来。可是她姐姐,花儿对这事完全不知情,她是无辜的,不应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这一段时间花儿几乎一天都没睡过,总是刚睡下就被吓醒,精神头差极了。杨朵占了花儿的身体,也不吃饭,总是趁我不在家吃蜡烛吃土,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可能是走习惯了的缘故,老板并没有注意到楼道里的黑暗,而是一直絮絮叨叨的担忧着念着家里的妻子。 等到了门口时,燕时洵看清了这个家的面貌。 铁门外面贴着的红色春联已经褪了色,变成近乎于白色的颜色,映衬着黑色的墨字,看不出春节应有的喜庆,反倒像是丧事时才会挂的挽联。而周围的墙面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脏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上面一条条黑色斑驳的纹路和水渍,像是死尸冻得青黑的冰冷皮肤,青筋在其上蜿蜒。 “燕先生,一会儿别吓到您。” 老板犹豫了一下,才推开了门:“因为担心杨朵再继续吃蜡烛吃土,也怕她跑出去,我没办法,只能用被子把她绑在了床上。” 铁门之后,乱糟糟的小屋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可以看出小屋原本还收拾得整齐的痕迹,但现在,花盆从阳台上栽倒摔碎在地面上,土撒了满地,又像是被人拿着土到处扔一样,家具和地面上哪里都是,显得脏兮兮的。 窗帘紧闭着,将清晨的阳光全都拒绝在外,屋子里光线昏暗如同夜晚。而原本应该放在沙发上的针织物,也本扯了下来,满地乱扔。至于一些小摆件,更是被从柜子上扫了下来,滚落满地。家具和柜子都倒在了满地狼藉上,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好一场恶战挣扎。 老板被这场景惊呆了一瞬,然后脸色巨变直接就往卧室冲:“花儿,花儿!” 然而卧室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原本在老板离开之前还被绑在床上的妻子,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凌乱的床铺和被挣脱的被子,在证明着这里确实曾有人躺过。 “燕先生,您看这可怎么办。”老板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 在翻遍了家里到处喊着妻子的名字都没有找到她的人影后,老板只能向燕时洵求助:“这下可糟了,花儿她应该是在我不在家的时候自己跑了出去,这可怎么是好?要是没能及时找到花儿,她说不定又把那些不能吃的东西往肚子里塞。万一她跑上街被车碰了就更是糟了。” 然而燕时洵却没有半分慌张,从始至终,他只在刚踏入家门的时候显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来,随即便恢复了平静,在老板到处翻找的时候,一直冷静的查看着屋内打斗的痕迹。 他蹲下来,伸手将压在地面上的柜子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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