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王:“阿嚏!!!” 谁,谁骂我! 阎王狐疑的看向邺澧,但邺澧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径直大跨步向前,走到了燕时洵身边,与心爱的驱鬼者并肩而行。 阎王:“…………”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被邺澧这家伙鄙夷了? 在阎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燕时洵已经带着道长查看起了眼前的这座鬼城。 从来没有生人能够活着走进酆都再离开,即便有人离魂游荡,也难以进入酆都,加之有关于酆都的记载少之又少,因此,人间对于酆都一向以地府为模板进行想象,却从来没人能够真正的亲眼看到。 直到现在,燕时洵等人穿行过缭绕在空气中的黑雾,一座巍峨城池,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城墙高耸入云,几乎将整片天地都隔绝在外,而城墙上所垒并非砖石,而是一颗颗骷髅头骨。 这些骷髅足有上千万颗,好像过往所有死亡的人,尸骸都被集中于此。 那些黑黝黝的眼窝空洞的注视着来人,却让人感觉,它们好像还活着,有自己的思考,就连注视着他们的目光也并非他们自己的臆想,而是恶鬼想要吞噬血肉的贪欲。 上千万双黑黝黝的眼窝,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的注视着来人,虽然一言不发,但压力却徒然沉重,就连空气都好像稀薄了下来。 救援队员不自觉打了个抖,他只是被骷髅看了一眼,就觉得通体生凉,好像天灵盖被人直直敲了一榔头,让他头晕目眩,好像凉气直冲着头顶往外冒出去。 他下意识的往燕时洵身后躲了躲,想要借此躲避骷髅看过来的视线。 直到邺澧气压极低的看过来,目光冰冷得比那数千万颗骷髅还要骇人。 救援队员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不好意思的挠着脸就要往旁边走:“对不住啊,我还是第一次死,不太熟悉这边的流程和风土人情,见笑了……” 他哪知道人死了之后要面对这种东西啊! 这谁能遭得住! 他作为救援队的一员,虽然一般干的活都是从死亡手里抢人,但怎么说那工作地点也在人间啊,哪能想到还能来阴曹地府出差? 救援队员内心咆哮。 但他马上就发现,好像……在往旁边走的,不只是他一个? 他疑惑抬头,就发现不仅是自己。 几个救援队员都齐刷刷的往燕时洵身后躲,还挨个试图去拽燕时洵的大衣后摆。 救援队员上一次见这场面,还是幼儿园时玩老鹰捉小鸡。 就连官方负责人也颤抖着拽住了燕时洵的袖口,一副被吓得有些腿软的模样。 救援队员:……也不怪燕先生爱人不高兴了,这简直太像要抢亲了。 燕时洵察觉身后的声音回头的时候,就看到邺澧漠然的转头向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燕时洵:“?” 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错过了。 他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抵挡着从城墙那一方传来的压力,继续向前走。 得益于李乘云那一间收藏颇丰的书房,燕时洵知晓了很多与鬼神有关的事情。 比如,鬼神的居所,与鬼神本身有着莫大的联系。 就如昆仑山和长白雪山这些最为著名的神佛道场,道教中谈及福天洞地,也要合本身的八字与命格,才算得上相得益彰。 否则,就算是再好的风水格局,凡人命格压不住,那就要承担反噬的祸患。 鬼神的居所是由鬼神的力量构筑而成,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着鬼神的内心。 一如燕时洵之前所见到的,来自于邺澧的酆都。 那里到处都是惨叫着受苦的恶鬼,日夜哀嚎不休,就像是邺澧对于人间罪孽的痛恨和失望。 燕时洵本来以为,酆都就长那般模样。 但现在看却不尽然。 这座旧酆都,以死亡筑城……前一位的酆都大帝,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才会有如此的风格,还惹得千年前邺澧一怒之下,摧毁了曾经的酆都? 凡人一怒,亦可惊天动地,撼动鬼神。 想起刚刚邺澧向自己说的话,燕时洵的眉眼间微不可察的流露出心疼之意,却只是几近于无的叹息了一声,便率先走上前去,迈上了通往城池的桥梁。 燕时洵一垂眸,便能看到在桥下的护城河中,到处流淌着沸腾的腥臭血液,恶鬼哀嚎其中。 那些恶鬼仰着头,争先恐后的从血河中伸出头来,拼命伸手向上,看向燕时洵的眼睛中流露出贪婪之意,好像在等他一脚踩空掉下来,好落进群鬼的嘴巴里,变成滋养恶鬼的血肉。 燕时洵皱了皱眉,有些嫌弃。 啧,这让他以后怎么吃鸭血? 这座桥梁很窄,不是燕时洵以为的那样宽阔,反而更像是独木桥。 没有上桥时,眼见得桥梁宽阔,似乎鬼城半点危险也无,鬼神的居所可以随意进出。 但等踏上桥时才发现,这分明就只是窄窄一条,并且木条滚圆,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踩空掉下去。 ――死亡之事,终究一人独行。 这时,骨节分明的手掌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燕时洵的手。 “走吧,时洵。” 不知何时走到燕时洵身边的邺澧,轻笑着邀请道:“我陪你一起。” 无论阴间阳间,这一路,我与你同行。 燕时洵眉眼微动,随即,他原本严肃的面容展露笑意,缓缓眨了下眼,道:“好。” 第284章 晋江 旧酆都真正的面貌,采用的是古代城池的架构,高耸的围墙和护城河,让它将城内的景象牢牢护在后面,令城外的人无法窥视。 不过与寻常城池相比,这里要惊险太多。 就算能够无视骷髅头骨带来的沉重压迫感,但桥下的血河恶鬼却是真实存在的。 负责人向道长询问了两遍,确认眼前的景象并非是他的幻觉。 “这不是那种低级的障眼法。” 道长眉头紧皱,伸手入怀中,却只掏出了一捧燃烧后剩余的纸灰。 他随身携带着的黄符,早就在抵达旧酆都的时候,就已经自动燃烧了起来。 最后剩下的,也只有这一点灰烬。 道长将黄符的余烬展示给负责人看,道:“如果是障眼法,它做不到这种程度,况且燕先生亲口认证,这里就是酆都。” 虽然道长不清楚,为何酆都有新旧之分,但是对于燕时洵的话,他是愿意相信的。 而道长的话,也将负责人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打破。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自己也算是阅历丰富了,但亲身进入鬼城,这还是头一次。 负责人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迈上桥梁。 当他一步跨上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猛地一变,眼前不再是宽敞的木板,而是只容一人通行的独木桥。 四面没有围栏可以扶着,脚下只有一条窄而滚圆的木板,让人恍惚有种自己马上就要掉落下去的失衡感。 负责人连忙张开双手,努力稳住身形。 他这时才知道,为何刚刚燕时洵在踏上桥之后,会停顿了一会才走。 这场面……确实遭不住啊。 负责人想要回头提醒其他还没上桥的人,让他们也有个心理准备。 但是他小心翼翼的刚一扭过头,就觉得自己的平衡感在下降,身形也不由自主的乱动了起来。 他不由得惊呼一声,赶快重新去保持平衡,身体左扭右扭有些狼狈。 更糟糕的是,下面血河中的恶鬼也发现了这一幕,都发出了起哄一样的尖锐笑声,刺得人耳朵发疼。 它们伸出手,争先恐后的想要接住掉下来的血肉。 负责人只是向下瞥了一眼,就觉得脑子发蒙,嗡嗡作响。 对于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在高空保持平衡,是一件很难的事。 即便人的心里知道这样的宽度要是放在平地上,自己能很流畅的走出一条直线,但是却克制不住的在想如果真的掉下去会怎么办。 那可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求生的本能此刻仿佛成为了求生的阻碍,让负责人僵硬着身躯,不敢向前走,害怕自己一步没有走对,就会掉下去成为恶鬼的美餐。 负责人虽然信任燕时洵,但他还没到盲目的全然将希望,寄托在燕时洵身上的地步。 这里可是传说中的鬼城,燕先生再厉害,那也是对人间而言的。凡人怎么可能与鬼神斗? 还没有踏上桥梁的道长并不知道桥上的情况,只是在后面看着负责人停下来的模样有些奇怪。 但燕时洵握着邺澧的手掌从容从桥上走过后,一回身,就发现了负责人僵硬在半路上进退两难的窘境。 燕时洵挑了挑眉,视线扫过桥面下方,心中了然。 “负责人,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直接往前走。” 燕时洵提高了声调,扬声道:“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你只需要抬腿走路就行。” 说罢,他侧首看向邺澧。 不需燕时洵多言,邺澧已经了然他心中所想,于是上前一步,靠近了河岸边缘,垂眸向血河中看去。 在看清那些恶鬼的时候,邺澧眉头皱了皱,厌恶在眼中一闪而过。 即便因为乌木神像和旧酆都的存在,让邺澧在这里力量不像在外面时那般自如,但他毕竟是执掌审判的鬼神,对于这些沉溺在血河中无法挣脱的恶鬼,他依旧可以一眼看清这些恶鬼魂魄中的善恶。 旧酆都这座庞然大物,从千年前起就已经停止了运行,不再有新的鬼魂进来,只剩下过往的恶鬼,依旧被关押在这里承受刑罚折磨。 血河中的恶鬼也不例外。 它们无一不是千年前存留下来的鬼魂。 虽然恶鬼并没有见过新酆都的模样,但是仅仅是邺澧的一瞥之下,它们便已经感受到了铺天盖地压下来的恐怖威压,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山岳碾碎成齑粉。 刚刚还在尖利大笑着起哄的恶鬼们,顿时被割了舌头一样统统没了声音,它们转身就钻回了血河中,狰狞的鬼脸上满是恐惧,唯恐自己动作慢了,就会被看透不堪的魂魄,甚至被杀死在当场。 转瞬之间,原本一片喧嚣的沸腾血河,现在只剩下了一片安静。 除了隐约可以看到几个气泡从水面下浮出又破碎以外,连涟漪都没有被惊起。 负责人本来还苦笑着觉得来自燕时洵的安慰,虽然没什么用,但也聊胜于无。 可他没想到他这么想着的下一刻,局面徒然扭转,耳边重新安静了下来。 那些恶鬼在看到邺澧的时候,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负责人眨个眼的功夫再一低头,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 负责人震惊。 他直愣愣的看向邺澧,好像直到此时,才对酆都之主的身份渐渐有了具体的概念。 就像是对着穷人说一千吨黄金一样,他根本无法想象出那是多么大的体量。 负责人也是如此。 从来就没见过酆都或者地府来客的他,即便燕时洵亲口说出邺澧是酆都之主,他一开始也只是有了个平淡的印象,至于那到底是什么概念,他不知道。 而现在,负责人觉得,自己好像隐约看到了曾经鬼神时代的信仰。 邺澧掀了掀眼睫,漠然的瞥过负责人,然后转身走向燕时洵:“走了,时洵。” 这一声也恍然唤回了负责人游离的神智,让他抖了下猛地回神,然后趁着现在没有恶鬼干扰他的时候,赶紧一鼓作气跑过桥梁。 直到脚步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负责人还觉得自己的腿在发软,心脏砰砰直跳。 燕时洵眼疾手快的直接将负责人抄起,避免了他磕绊摔坐在地。 “怎么样,负责人,是不是比你寻常去游乐园玩什么过山车,玻璃栈道,都要刺激?” 燕时洵的眼眸中泛起笑意,轻松的神色看起来半点没有把此刻的惊险放在心里,还有心情和负责人看着玩笑:“下次特殊部门要是招聘,可以考虑把这一条加进福利待遇里。” “五险一金,工作时间灵活,还附带游乐项目。” 燕时洵耸了耸肩:“所以我师父才从来没有带我去过游乐园――我年幼的时候,同学嘲笑我没有去过游乐园,我就回家问我师父,什么是游乐园。然后我师父就带我一起去驱了鬼。”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还美其名曰,这就是鬼屋。” 负责人:“……” 乘云居士在这一方面,也是很强了。这才是至尊鬼屋啊! 别人都要花钱去玩假鬼屋,不像乘云居士,收钱去真鬼屋溜孩子玩,格局简直瞬间打开。 负责人看着燕时洵的神情复杂,一言难尽,但眼睛里明晃晃的透露出来的意思,都在说燕时洵这种认知还真有些离谱了。 但被燕时洵这么一打岔,负责人刚刚紧张的心情还真的缓和了下来,回神再一想,好像也有些道理? 负责人:……其实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燕先生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我总觉得燕先生说出来的话都是对的? 燕时洵松开搀扶着负责人的手,抬头向桥对面看去。 因为不知道桥对面的情形,所以负责人身先士卒,第一个走了过来,其余的救援队员还在后面,最后一个则由道长垫后,防止突发事件。 在负责人之后,燕时洵也知道了会干扰到寻常人的因素是什么,于是就站在桥对岸一一安抚过去,让救援队员可以安下心来走过桥。 这几个平日里刚强的汉子,就算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这样近距离接触恶鬼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有些腿软。 要是一步没有走好,直接掉下桥去,那可就要变成恶鬼的盘中餐了,简直比干脆利落的死亡还恐怖! 负责人撑着双腿稍作休息,看着那边救援队员们流露出的胆怯,也不由得自嘲摇头,喃喃自语:“一介寻常人,又如何斗得过鬼神……” 他的声音很轻,被掩盖在燕时洵和救援队员的对话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但静静站立在一旁等待着的阎王,还是耳尖的捕捉到了他的声音。 阎王轻轻偏头看向负责人,手中折扇抵唇沉吟,眼波流转间,都是笑意。 “负责人。” 阎王呼唤他的时候,负责人还不自觉的抖了抖,有种从魂魄中泛起的阴冷感。 ――任是谁被阎王在身后喊了一声,也遭不住啊。 “凡人如何斗得过鬼神……在你眼前,不就站着一个吗?” 阎王轻笑着,手中折扇隔空指了指邺澧:“那边的那位,当年就是以凡人之身,诘问天地。” 自古以来,成神成圣都有其道,但究其根本,也不过几条而已。 要么就是天生地养,从有意识起就是神仙,要么就是修道求仙,紫气东来以成仙,要么,就是被生民爱戴,供奉和香火的力量使得其拥有了足以成为神仙的力量,于是感召天地,原地封圣。 但像邺澧这样反抗天地,绝不服输的,却实属少见。 没有什么算了,也没什么乖乖听话,更不可能认命。 那一城数万无辜死亡的普通百姓,成为了战将的执念。 他想要让百姓们可以亲手复仇,了结因果,然后再无牵挂的前往投胎,忘记这一世的苦痛,来世可以重新为人。 但天地不许。 ――因为死亡过于惨烈,那些百姓们心有不甘怨气,即便死亡,依旧化为鬼魂,不肯离开城池。 鬼魂日夜哀哭不止,大骂老天爷你不长眼啊好人不长命。 但是大道却沉默以对,不曾动摇分毫。 那些鬼魂,因为魂魄中残留的执念和愤怒,而被判定为已经堕为恶鬼。 阎王熟悉曾经那个酆都的行事风格,因此千年前,在他得知屠城的发生后,就立刻赶往已经横尸遍野的战场。 但还是慢了一步。 那个时候,北阴酆都大帝判定那些鬼魂既然是恶鬼,就该押入苦牢受刑。 什么时候心甘情愿的接受死亡,不再有怨恨,什么时候再议投胎之事。 可这一等,很可能就是几百上千年之久。 阎王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地府本就被酆都压过一头,又如何能够违抗酆都已经令下的判决? 他所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叹息,以及,尽可能为这些枉死的百姓,争取一个还算幸福的来世。 可那战将眼睛流着血泪,嘶哑质问他:杀了你,还要你感恩戴德,不允许你对死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这算是什么道理! 阎王无奈想要规劝,毕竟酆都高高在上,别说战将一个凡人,就是鬼神和大道,都对此无可奈何。 战将却冷笑:那这道义,我就偏要争一争!若北阴酆都大帝认定了无论生前遭受什么,都不许怨恨死亡,否则就是恶鬼,那我倒要试试,若是北阴酆都大帝自己受死,会不会也是一样的想法! 阎王错愕,却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将率领十万阴兵奔赴酆都。 他为此懊恼良久,以为这位为了保护黎民而抗争到生前死后的战将,就要死在酆都之下,成为酆都护城河上的又一块砖石,昭示酆都的强大,震慑其余鬼神。 却没想到…… 阎王轻轻敲了敲手中折扇,他微微敛眸,唇边勾起笑意:“因为世有不平,所以心怀悲愤,因此反抗天地,从无乖乖受死一说……他证明了自己的正确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于是即便是天地大道,也要为他让行。” 酆都认可了邺澧的道,于是在最初那位北阴酆都大帝死后,新的酆都昭示着邺澧的道,拔地而起,取旧酆都而代之,重新规划阴阳与生死的规则。 他不满规则,反抗规则。 于是,他成为了规则的制定者。 并且,因为邺澧的道压过了旧酆都,所以另一项本来不属于酆都的权柄,也从大道之中剥离出来,赋予了邺澧。 酆都曾经立于死亡之地,执掌一切死亡,就连地府和城隍在酆都这样的庞然大物之前,也渺小如蝼蚁。 若不乖乖听命,就只剩下被酆都碾压成齑粉的结局。 可邺澧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作为新的酆都之主,邺澧执掌死亡与审判,拥有判定世间一切生魂死魂的权力。 但新酆都,却把死亡的权力,让度了一半给其余各方。 酆都和地府,从此成为了互相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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