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论它们怎么张牙舞爪的撕挠着空气,想要把那层该死的保护网撕掉,吞噬生人新鲜的血肉,却都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众人见状,远远高高悬着的心,也堪堪落了下来,重新有了希望。 也有救援队员看着路星星微微佝偻的背影,欣慰又敬佩的点点头,觉得这个从参加节目开始就爱玩爱闹的年轻道士,终于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程度了。 甚至有人在心中暗暗想着,或许以后也可以像信任燕先生一样,信任路星星了。 但是唯独路星星自己和南天知道,他远远没有看上去那样轻松。 路星星原本就处在阳气严重流失的状态,失血过多的贫血虚弱和鬼气入侵经脉的双重负面影响,都使得路星星状态极为糟糕,原本应该连站都站不住, 像刚刚那样一直躺在南天怀里,才是他应该有的模样。 但现在,路星星却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去顾及到自身,而是咬着牙拼命的榨干自己经脉里的每一点力量,不顾后果的维持着符咒的效果,保护众人。 他只能顾及当下了。 鬼道之下,所有驱鬼者都无法使用传统的驱鬼方式,符咒更是不可能生效。 路星星能够使用符咒,也是因为邺澧。 之前邺澧暂时将力量借给路星星时,虽然眼见着他几乎被鬼气压垮,所以立刻将力量收了回来。但邺澧毕竟是鬼神,即便他在以往并未回应过任何人,但他见多了请借神力的驱鬼者。 他很清楚,如果将所有神力都从驱鬼者经脉中抽走,那对驱鬼者而言,会是个不小的负担,像是猛然从高压环境回到低压环境。 为了让路星星能够慢慢适应,也因为路星星失血过多脱力,所以邺澧在撤回力量的时候,还是留下了一丝力量给路星星,让他可以支撑到回到海云观道长身边。 等那个时候,再由海云观道长为路星星驱除鬼气,既确保了路星星体内没有残留鬼气,也尽可能保证了路星星的安全。 毕竟能够与海云观道长汇合,就说明了路星星已经脱离了险境。 邺澧相当于是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路星星的长辈。他知道路星星不够稳重,做出的判断不一定是对的。 所以他让海云观道长自行来决定驱除鬼气的时机。 如果是对于一般的人,邺澧不会如此细致,甚至走一步看十步棋,帮路星星把未来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但路星星毕竟是燕时洵的师侄,还一口一个“师婶”叫他叫得甜。 邺澧很满意,自然也不会吝啬分出一点温柔。 而路星星引动符咒的基底,也正是那一缕既保护他也伤害着他的鬼气。 只是鬼气入侵经脉的疼痛,就像是千根针同时扎穿血管,此间疼痛,非常人可以忍受。 路星星疼得满头大汗,肌肉都在颤抖,就连脊背都下意识弯了下来,弓得像只虾米一样。 但即便如此,他口中的符咒却依旧没有停。 恶鬼从白纸湖出,怀着对人间最深重的恶意和怨恨。 以往数千年一直如过街老鼠的经历,它们忍耐到了头,一直被驱鬼者压制和驱赶的怨气,终于都能在现在报复回来。 恶鬼当然不会放过现在最好的报复机会。 它们有着鬼道赋予的“人”的身份,无论它们对生人做出什么事,天地也都会认为是正常的。 即便是杀光所有生人,天地也只会判定为是在“杀鬼”,而不会追查恶鬼做出惩罚。 路星星的符咒虽然生效,却抵不过恶鬼前赴后继的冲撞。 被阻止,再次激怒了恶鬼。 它们凄厉的嘶吼着,无机质的浑浊眼珠死死盯着路星星,恨得几乎有脓血从眼睛里流淌下来,想要把路星星从保护罩后面抓出来撕碎,就连攻击也越发狂暴不留余力。 在这样的猛攻之下,路星星只能继续拼命榨取自己的力量。 鲜红的血液从路星星的嘴角悄无声息的流淌下来,将他本来苍白的嘴唇也染得艳丽。 但更糟糕的是,符咒开始被攻破。 因为力量补足的不及时,无法支撑符咒完全展现力量,所以保护罩开始有破损出现。 细小的裂缝在空气中缓缓蔓延,谁都没有发现。 但是一直从四面八方不间断攻击的恶鬼,却很快就在攻击之下发现了这个问题。 它们咧开恶意狰狞的笑,看着还对此一无所知的众人,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撕扯生人血肉下肚的场面。 恶鬼开始向保护罩破损的地方聚集,集中力量攻击薄弱之处,原本细小的裂缝很快就被撕扯得越来越大。 终于――“哗啦!” 像是玻璃被击碎,清脆的破碎声如一记重拳,打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们下意识转头向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脸上还带着错愕的神情,就眼睁睁的看着恶鬼从破开大洞的保护着攀爬了进来,桀桀笑着靠近众人。 下意识发出的尖利惊叫声此起彼伏。 南天一把拨开身边人,一手握着织物,一手直指向那率先冲进来的几只恶鬼,口中念念有词,施展起南溟山的控鬼之术。 虽然南天这个半路出家的神婆只能算是半吊子,但好在有惊无险,他的控鬼之术勉强起了效果。 恶鬼被控制着开始自相残杀,又把旁边的恶鬼全都扔到了外面。 仅剩的最后一只恶鬼,也被南天毫不客气的掀了天灵盖,当场做了简易的驱鬼术法,让恶鬼杀了它自己后,又用狰狞腐烂的尸骸堵在了那道破开的大洞上,制止了后面循着味道找过来的恶鬼冲进来。 但这只是暂缓危机的方法,依旧治标不治本。 南天喘了口气,就赶紧焦急的扬声向路星星说明情况,并说必须要杀死这些恶鬼,否则这么一直堵着,到最后只会到处漏洞。筛子一样想堵都堵不上的时候,再想要做什么就太晚了。 “来不及了,没有那些时间,也没有那样的力量。” 随着力量的流失,路星星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像是老旧电视机抽象的雪花点一样,让他渐渐看不清了眼前的东西。 他甚至连移动身躯都做不到,完全是凭着一口气在硬撑着。 鲜血染红了路星星的牙齿,让他每说一句话都能清晰的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就连说话这样简单的事情,对此刻的他来说都变得奢侈。 血液顺着下颔和脖颈流淌,染透了衣服,也将路星星衬得格外惨白,纸片一样毫无生气可言。 路星星深呼吸了几下倒过一口气,豁出去下定了决心。 “南天,你带他们所有人走,我来拖住这些垃圾,你带所有人往皮影博物馆走,不是说海云观的道长在那里吗?去向他们寻求帮助。” 话出口之后,路星星反而变得更加平静,心如止水没有一丝波澜。 南天焦急的看了眼越来越向这里围过来的恶鬼,也很快就意识到,路星星所说的方法是现在最可行有效的了。 但,只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星星,你呢?” 南天追问:“你怎么办?” 路星星勾了勾唇角,牵扯的肌肉立刻让他疼得眼前发黑。 但他依旧稳稳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只留给所有人一个背影,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强撑的力竭。 “你们先走,我马上追过来。” 路星星艰难的咽下一口血沫,声音里甚至带上了笑意:“不用担心,我可是海云观的道士。我师父是宋一道长,我师叔是燕时洵,你还怕什么?” 见路星星甚至有心情在臭屁的自夸,南天一边哭笑不得,觉得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说这个,一边又稍稍放下心来。 南天最后深深看了路星星一眼,终于一咬牙,拽着身边人就往前跑:“走!” 一旦被恶鬼盯上,就很难脱身。 即便是海云观已经出师的成熟道长,每年也都会因为邪祟鬼怪而有伤亡。 这种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把没有自保力量的普通人送到安全之地。然后再折回来,接应断后的道士。 南天在跑动中,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路星星,心里暗暗祈祷路星星一定要撑住,等他回来! 众人虽然不愿意让路星星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样的险境,但他们也很清楚,自己在驱邪杀鬼上一点忙也帮不上,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不拖累旁人。 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他们只能拼命的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再痛再累也不能停下来,用最快的速度与海云观道长汇合。 然后再让道长回来救路星星。 但被所有人挂念着的路星星,却直到他们离开,也始终没有回头,依旧在硬撑着符咒,将本来想要追过去的恶鬼全都拦截下来。 “怎么可能让你们过去,垃圾。” 路星星咧开满是鲜血的口腔,笑起来时带着疯狂的狠戾,语气不屑:“没见过想吃唐僧肉的小妖怪都是什么下场吗?盯上我们,是你们找错人了,就算死了也自认倒霉吧。” 最开始冲过去想要追杀众人的恶鬼在挣扎后,发现了符咒一时半会难以破解。 于是后面的恶鬼改换了目标。 几百双空洞无神的眼珠,在黑暗中冷冷的注视着路星星,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路星星却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在看到众人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不见的时候,终于能够松了口气。 他的大腿肌肉都在剧烈颤抖,甚至难以支撑他继续站立。 可路星星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坚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让所有人跑得再远一点,直到回到安全的地方。 经脉中的鬼气耗尽,路星星就拼上自己的生机,赌上自己的神魂。 即便他的太阳穴已经针扎一样的痛,耳边除了“滋滋”的杂音再也听不到别的,眼前一片黑暗全然失明。 可他依然在笑。 “鬼邪……别妄想压过生人。” 路星星笑得恣肆:“你们知道我师叔师婶是谁吗?” 就算他死在这里……燕哥会帮他复仇,会帮他将尸体带回海云观。 一如曾经他见过的那些棺木回到海云观的道长。 疲惫很快侵蚀每一寸神经和肌肉,路星星的意志力再强撑,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 温度随着力量一同迅速流失,他整个人已经冷得和冷柜中的尸体一般。 但在意识跌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路星星的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很多年前,他得了音乐大奖的那一天,回到海云观却看到了中庭停放的棺木。 那时,他躲在廊柱后,第一次感受到彻骨的震撼与惊愕,亲眼看清了海云观的人,到底在坚持什么。 于无人的角落,青年向着棺木深深躬身。 您没有走完的道,您没有做完的事情,就是我的道。 他想。 而现在…… 阴冷山风呼啸着卷起路星星的衣衫,他却再也感受不到冷,反而泛起一丝丝的暖意。 今夜,和记忆中的那一晚,好像啊……同样的清朗,有风吹过。 路星星喟叹般,脱力的身躯无可抑制的向后倒去。 他的唇边,却勾起了轻浅笑意。 燕哥……师叔,如果我这一次没有挺过去,一定要带我回家,不要让我一个人孤孤零零留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忽然很后悔,以前没有好好跟着师父学习。不知道师父得知他死亡的消息,会不会哭啊?还是,会生气的骂他,觉得他给海云观丢了脸? 路星星很想亲眼看看。 “嘭――!” …… “嘭!” 桃木剑抽离,木雕应声倒地不起。 马道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踉跄了几步后退。 他手里提着的桃木剑,已经完全被污血覆盖,顺着剑身淌进手掌里,甚至滑得让他有些握不住。 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斗,让所有人都很疲惫。 到了现在,无论是马道长还是王道长,都已经处在力竭边缘,只是凭着惯性,依旧在机械的挥动着桃木剑,将觊觎他们血肉的活嘴活眼木雕清扫出去。 白霜更是被之前的偷袭吓得面无人色。 谁都没有想到,木雕竟然会从泥泞的湿地下面冒出来。它猛地拽住白霜的脚腕,就想将白霜拖进地底。 要不是王道长手疾眼快,白霜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这件事也刷新了所有人对于活嘴活眼木雕的判断,真正见识到了那些木雕毫无人性的残酷。 甚至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提议,让两位道长不要再顾虑什么木雕可能是幻象其实是人的问题了,干脆一视同仁,来一个杀一个。 宁可错杀一个,不能放过一个,威胁到所有人的生命。 但这个提议被马道长严辞拒绝了。 “我知道大家在担忧,但是我们是生命,对面的人也是生命,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马道长皱眉,严厉道:“用杀死别人为代价来保存自己的性命,又与恶鬼何异?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以为做出了这种事,还能逃过天地的法眼吗?” “因果终究有归处,不能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见马道长态度如此坚硬,那个提议的工作人员悻悻不说话了。 不过他看着马道长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不满,觉得对方这么一顿说自己,让他在同事们眼前有些丢了脸面。 但马道长和王道长对视,也都看清了对方的无奈。 他们之所以会如此疲惫,就是因为在对付这些木雕的同时,还必须先要分清那到底真的是木雕,还是被伪装成木雕的生命。 已经确定的一件事,就是他们和另外的一部分人,被分隔在了两个空间,互相以为对方是恶鬼。 鬼道想要看到的,就是他们自相残杀的场面。 道长们又怎能如了鬼道的愿。 不过这样下去,也确实不是个解决的办法。 马道长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体内力量的流失,他冷静的判断了一下,认为自己最多还能再撑几个小时。 等越过了身体和力量的极限,他也有心无力,即便压榨海绵一样挤压力量,也很难再做什么了。 在那之前,他们必须找到一条生路。 “既然鬼道可以将对面的人伪装成木雕让我们看到,最起码说明一件事――两个空间的人,并非彻底被隔绝在两边。” 王道长眉头紧皱,苦苦思索:“那如果,我们反向利用这一点连接呢?” 马道长心中一惊:“你是说,我们主动去和鬼替换身份,走它们的路,去往另一边?” “或者对面的人来到我们这边也行,反正我看这两边应该都不是现实,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棘手。” 王道长接过话继续说:“想必对面现在和我们是一样的为难,搞不清到底是人是鬼,行事受限。鬼道利用的,不就是这一点吗?那只要我们所有人在一边,最起码就不用这样束手束脚了。” 马道长本来错愕的觉得王道长的提议太过大胆,但是他想了想,又觉得有道理。 海云观的道长们身经百战,并不是说面对鬼怪毫无应对的力量。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分不清对面的到底是该杀的鬼,还是本应该保护的人。 只要解决了这个,让道长们可以发挥全力,那结果还真不一定谁输谁赢。 马道长稍一思索,立刻就拍板做了决定:“行,来吧。” 他一咬牙,道:“一直这么拖着根本就不是个办法,燕道友那边不知道还有多久,最起码在他解决了鬼道的问题之前,我们要确保没有其他事情再拖累他的精力。” 海云观从来都只有主动出击解决困难的弟子,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豁出去一战,或许还有更大的生机。 做了决定之后,马道长立刻和王道长联手。 两人相对而立,同时手中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试图向四方鬼神借力。 只不过在提及请借力的神明时,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异口同声:“今谨请酆都燕时洵……” 马道长想起之前宋一道长和他说过的,只要将符咒中请借力的神明换成燕时洵的真名,就能成功借到力量的奇事,就算之前不相信,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豁出去试试了。 而当符咒散落在空气中之后,两人惊愕的发现,天地竟然真的给了他们回应! 天地似乎对燕时洵这个名字有着出乎意料的关注,只要提及燕时洵,即便此时大道在与鬼道相争相斗,却还是抽出了注意力看向这里。 即便大道现在被鬼道压制,能够给两位道长的回应有限,但符咒,却是扎扎实实的起了效果。 在他们两人之间,气流涌动相撞,形成的微风掀起他们的道袍。 太极鱼的图案在两人手中缓缓成形,生与死循环,力量交互相融。 原本趁着两人停了下来而发起攻击的木雕中,忽然有几具木雕僵硬的停在了半途。 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的众人也都注意到了那几具木雕的异常,疑惑的向那里看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缕轻烟从木雕身上飘出来,带着烧焦后的木头味道。 白霜耸着鼻子猛地嗅了嗅,然后惊愕的发现,那木头味道里竟然没有已经快要让她麻木了的血腥味,反而像是走进了一座森林中那样,是纯粹的木质。 像是被点燃了的木头。 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也解答了白霜的疑惑。 最开始只是一撮微弱得风一吹就会熄灭的小火苗。 然后,火焰迅速蔓延,将整具木雕都包裹其中,“呼!”的猛烈燃烧起来,火舌窜出几米高。 人形的阴影静立在火焰中,却没有任何挣扎。 不少人惊呼了一声,颇有些反胃的捂住了嘴巴。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像是真人在火焰中被烧死了,让他们即便清楚那不过是一具木雕,但脑子仍旧有着自己的联想。 鬼道并没有料到两位道长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连其他那些木雕也都连带着停了下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它们空洞的眼珠盯着火焰,似乎在因此而吃惊。 火焰跳动的亮光映在众人的脸上,但谁都没敢发出声音。 一时间,荒村中只剩下了木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焦黑的木头很快就失去了支撑力,向地面砸去,酥脆的木质在落地的瞬间被砸碎成满地黑色木屑。 马道长只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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