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是压在喉咙口吐出来的话,“你现在在做什么? 快放开我!” 可沈绍却没有放开她,反而比起先前又多用了几分力道。 他把人压在粗壮的树干上,一只手掐着她的细腰,另一只手反手抓着她两只手腕,身子前倾向她逼近,急促的喘息着。 突然的凑近,让两人本就没有多少的距离变得更近了,顾迢甚至觉得彼此的呼吸都缠绕在一起,像一只密密麻麻的网笼罩在她头顶,她挣扎不过,又闻到一股浓重的酒香,抬眸看去,果然瞧见沈绍微红的脸。 她拧了眉,停下挣扎,“你,喝醉了?” 沈绍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死死地盯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哑声问道:“顾迢,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阵,刺得她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甚至有那么一刹那,顾迢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她看着沈绍,多想不顾一切吐露自己的心声,可想到他如今的身份,想到他即将要娶的人。 终于还是选择别过头。 “……没有。” 她哑声回答,声音冷漠。 钳制她动作的两只手有一瞬地放松,可很快,那人又握紧了,此时的沈绍就像一个失去一切的赌徒,他红着眼,急于寻求一个答案。 亦或是,他希望得到的回答。 他把自己的额头抵住顾迢的额头,声音几近破碎,“顾迢。” “你偏偏我,骗骗我好不好。” “只要你说爱我,我可以立马辞官,带着你远走高飞,我不要娶公主,我只要你……”沈绍语带哽咽,“顾迢,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 “你骗骗我。” 带着乞求的话语在顾迢耳畔响起,“骗骗我,好不好?” 这不是顾迢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绍,沈家出事的那一年,沈绍也曾跟她露出这样的软弱,甚至在她说出那番话之后,他还是不肯相信……可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后来,她也见过几次沈绍。 高中状元游街时的沈绍,离京出任时的沈绍,还有当初蛮蛮成婚时陪着七郎过来迎亲的沈绍,以及……高坐骏马之上,站在她跟韩子谦面前的沈绍。 他也从最初看到她时的愤恨,变得淡漠、冷清。 她以为他们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再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即便相见也只当对方是陌生人……如果她有幸能够多活几年,或许也能等到和沈绍相忘从前,见面的时候向对方问一声安好。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前几日看着她时还一脸冷漠的沈绍,如今居然会在这用这样的神情望着她。 像一只受了伤的猛兽,又像失去一切的赌徒。 顾迢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她在如华的月色下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眼中的委屈,她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想让他不要难受……可她最终吐出的,却还是那样冷漠,那样绝情的一句话,“沈绍,我没爱过你,从来都没有。” “沈绍,我想我是不爱你的,我从来都没有……”记忆中那个让他痛恨至极的人和眼前的女子重叠在一起,沈绍眼眶红得像滴血,他看着她微张的嘴唇,生怕再从她的嘴里听到那些让他难受的话,就跟疯了似的,吻住她。 气息灼热,动作强硬。 像濒临死亡的人在求最后一个救赎。 顾迢像是呆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去挣扎,从前亲吻她额头都会害羞的男人,如今却跟疯了似的……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骨血里。 “唔……”顾迢终于回过神了,她拼命挣扎,可男人的力道,哪里是她能比的? 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反倒像是把他惹怒一般,更加强硬起来。 “砰,砰,砰……”气息缠绕在一起,她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咦,这不是二小姐的灯笼吗? 怎么在这?” 远处传来白露的声音,紧跟着是秋月和白露喊她的声音。 顾迢神色一变,挣扎得越发厉害了。 不能让人看到他们这幅样子,尤其是沈绍……他已经被赐婚了,若是让人知晓他做出这样的事,便是天子再恩宠他,也不会容他!想到这,她狠了狠心,闭着眼去咬他的舌头。 见人吃痛退开,她又狠狠推了他一把,然后手忙脚乱地往外头跑。 等跑得远了,瞧见身后男人并未追上来,顾迢这才放慢步子,一边收拾自己,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往外走去。 “二小姐,您在……”白露刚在喊,看到从树林里走出来的顾迢,一愣,忙又迎过去,“您怎么在那?” 又看了眼顾迢,见她面色微白,不由又担心道:“您没事吧?” “没事。” 顾迢勉强朝人笑了笑,又寻了个由头,同人解释,“刚才瞧见几只萤火虫,怕灯光吓着它们,没想到耽误了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秋月也迎了过去,刚握着她的胳膊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发觉她的手在发抖,心下一惊,她知晓里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没在白露面前暴露什么,她定了定心神,温声说道:“帕子找着了,奴扶您回去吧。” “嗯。” 顾迢点点头,也没什么力气再说什么了,没再让白露跟着,只让秋月扶着她离开。 白露目视主仆两离开,刚要回去向主子复命,就瞧见不远处的树林里竟然还有一个黑影,她心下一惊,厉声喝道:“谁!” 话音刚落,那个黑影就走了出来,正是沈绍。 不同于先前面对顾迢时那个醉醺醺的沈绍。 此时的他,面沉如水,双眼清明,哪有半点醉酒的模样? “沈大人?” 白露一愣,忙过去给人行了礼,“您怎么一个人在这? 那些小厮竟也不知道通传,实在该打!” 沈绍看着远处主仆两人离开的身影,随口问道:“七郎呢?” “少爷还没回来,”白露低声说道:“不如您去花厅先歇息一会,估计少爷再过一会也该回来了。” “不必。” 沈绍淡淡说道:“既然他不在,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完便径直往外走去,没有半点留下的意思。 白露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皱了皱眉,又想起刚才二小姐从树林里走出来时强装镇定的样子,她心下一惊,脸色也跟着变了……心神不稳地回到院子。 红霜正站在门口,打着络子,听到声响抬起头,见她这幅样子,停下手上的动作,语气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 白露摇摇头,没说话,打了帘子往里头走去。 “回来了?” 顾无忧看着白露进来,又低下头翻着册子问她,“二姐她们回去了吗?” “……回去了。” 白露心中像是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看着靠坐在软榻上的顾无忧,犹豫着要不要同人说,可她还没开口,就听人率先说道:“正好,你过来帮我看看,过阵子长平搬到外头,我送她什么比较好?” “是……”白露走过去,看着那个册子,上面全是主子精心挑选出来的东西,又想到这几日主子因为长平公主赐婚的事,高兴的样子。 她抿了抿唇,想到自己心里那个猜测,犹豫一番,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150章 翌日起来的时候。 顾无忧才知道昨儿夜里沈绍来过了,彼时,她正坐在梳妆镜前,闻言,便问了一声白露,“昨儿夜里,你送二姐出去的时候,没看到沈家舅舅?” 白露正在给她梳头,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半响才轻声回道:“瞧见了,奴还问他要不要去花厅坐会,可沈大人说姑爷不在,不好打扰。” “奴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同您说。” “那也该和我说一声。” “他是长辈,不拘是为着什么事来的,我这个做晚辈的怎么能待在屋子里,什么都不管?” 顾无忧说完,见镜子里的白露脸色有些发白,又缓和语气,柔声说,“不是怪你,我知你做事向来有分寸……”说完,她顿了顿,回头去看人,拧了眉,语气关切,“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是不是不舒服?” “奴没事。” 白露摇摇头,看着顾无忧的眼睛,刚要张口,早起练完剑的李钦远就进来了。 看到李钦远,顾无忧也顾不得再问白露什么了,起身朝人迎过去,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嫌弃道:“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精力。” 明明睡得比她还晚,偏偏能起那么早。 话是这样说,可在红霜端来水的时候,她还是亲自绞了一块帕子给人擦拭脸上的汗。 李钦远双手搭在膝上,弯着腰偏着头任她擦着,趁着丫鬟们没瞧见,往人耳边说了句混账话,把小媳妇逗得脸红耳臊又抿了嘴偷笑起来。 顾无忧羞死了,又碍于几个丫鬟还在,不好说他什么,只能红着脸,瞪他一眼……吃饭的时候,和他提了句昨儿夜里沈绍来过的事,“舅舅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我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没事。” 李钦远没当一回事,给她夹了一个小笼包,随口说道:“回头我上朝的时候问他下好了。” 见她小脸担忧,又笑道,“舅舅性子宽和,不会跟我们这群做晚辈的计较。” 听他这样说,顾无忧也就没放在心上,又和他说起顾迢,“昨儿夜里二姐也来了,我看她这阵子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话音刚落,李钦远手里夹着的那根油条就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 顾无忧看着他,目露疑惑,不明白刚才还好好说着笑的李钦远怎么听到二姐的名字突然变了脸。 李钦远问她:“二姐昨儿夜里也来了?” “是啊。” 顾无忧让人把掉在地上的油条收拾了,这才又同李钦远说道:“你昨儿夜里回来的晚,我也没来得及和你说。” 李钦远点点头,没说自己的那番异样,只柔声同她说道:“那过几日等我休沐的时候,你再请二姐来家中做客,把你五妹、九弟也叫上,热闹热闹。” 顾无忧哪有不应的道理,倒是也真的被人打了岔,没再去疑惑他先前的异样了。 李钦远心里却压着一股子情绪。 打算回头上朝的时候问问沈绍,他到底想做什么!这日上完朝,李钦远没跟以前似的,立即离开,而是特意放慢步子等沈绍出来后才和他并肩往外走,等到周遭人少了,问他,“我听蛮蛮说,舅舅昨天来家里了?” “嗯。” 沈绍点头,没瞒他,“本来是想着去看看你们,知道你不在,便回去了。” “昨儿夜里,顾迢姐也去我家了,”李钦远边说,边观察着沈绍面上的神情,“不知舅舅有没有看到?” 耳听着这话,沈绍握着玉笏的手微收,半响才转头去看李钦远,脸上挂了个不深不浅的笑,“七郎,你想说什么?” “是我该问舅舅,你想做什么?” 李钦远压着声音说道,脸色并不好看:“你现在已经被赐婚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和长平公主成婚了,你突然又去纠缠别人,到底想做什么?” “舅舅……”李钦远看着他叹了口气,“你清醒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却糊涂了? 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不仅是你,就连顾迢姐的名声也会受累。” “还有长平,你让她怎么想?”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可沈绍的脸在这当头的太阳下却显得有些苍白,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玉笏,力道大的连指尖都发白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只是,”他垂下眼帘,声音沙哑,“想要一个答案。” 他昨天路过七郎家中,看到顾迢的马车停在门房处,然后就鬼迷心窍的进去了,没让小厮通传,甚至没让人跟着,后来更是借了醉酒的名义行了越矩之事。 他这二十多年,没有一日不清醒。 唯独碰到她,什么清明,什么清醒全都不见,像个赌徒,像个疯子。 可即使如此,她也不肯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沈绍抿着唇,站在这长长的宫道上,明明已经是三品官员,天子亲信,来日更是人人钦羡的国婿,可他却觉得自己这颗心空落落的……李钦远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舅舅,有些事,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问问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别弄到最后,大家都收不了场。” 他不喜欢管这些闲事。 可一来此事涉及沈绍,他唯一的舅舅,二来……顾迢、长平全是蛮蛮的姐妹,他不希望来日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她夹在中间难做。 沈绍抿着唇,没说话。 他自然知晓自己要什么,他从头到尾只要一个顾迢。 为了她……他可以什么什么都不要。 可顾迢呢? 只怕她恨不得他离她远些吧……要不然,她怎么连骗都不肯骗他一下? 或许,他真应该放下了,不再去打扰她,让她好好做她的顾二小姐,或许,来日还能唤她一声某夫人……他应该祝福她的,应该给她留一点好的念想,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去搅乱她的生活。 而他也该好好待长平。 即使他没办法喜欢她,像对待顾迢那样对待她,可他会敬着她。 ……没过几日便是太子萧景行的生辰。 宫里许久不曾热闹过了,这次萧定渊便打算好好操办下,老早就派了内务府操办生辰的事,又给宗室、官员下了帖子……顾无忧和李钦远也在受邀的名单中。 顾无忧一向和自己这位太子表哥要好,又许久不曾进宫,这日还没到时辰就跟李钦远先进宫了。 李钦远先去东宫恭贺萧景行,顾无忧便去了未央宫探望王皇后和长平,知道她来,长平自是高兴,怕在母后这说话不痛快,便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宫殿,又把宫人都打发了出去。 顾无忧看她这样就忍不住笑,“马上就要出宫单住了,怎么性子还是这样急。” 长平嘟囔道:“她们在,我说话不痛快。” 又凑过去,跟从前两个人说小秘密时一样,小声问道:“表姐,外头都是怎么说的呀?” 顾无忧明知故问:“说什么呀?” “表姐!” 长平撅起嘴,又红了脸,两根手指攥着帕子两端转个不停,低着头嘟囔,“就,就我和沈绍的婚事啊。” “你怎么还管起这些事了?” 顾无忧笑盈盈地又说了这么一句,怕逗得太过,又弯了眉和她认真说起话来,“都是好话,有说沈大人福气好能娶你为妻,也有说你眼光独到,毕竟沈大人如今可是京中最受贵女青睐的郎君了。” 听她细细说着……长平也跟个餍足的小猫似的弯了嘴唇。 顾无忧见她这样,眉眼又绽开一些笑,握着她的手柔声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你喜欢这个人,喜欢这桩婚事吗?” 长平听到这话却是一怔,这阵子有许多人问她满不满意这桩婚事,她的父皇,她的母后,甚至于她的哥哥和嫂嫂,都问过她……可从来没有一个人问她,喜不喜欢沈绍。 她喜欢沈绍吗? “喜欢是什么样的?” 长平问顾无忧,明媚的小脸上布满着疑惑。 “喜欢啊……”顾无忧想了想才答道:“喜欢就是看不到的时候会特别想他,看到的时候又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会不自觉心跳加速,又会忍不住脸红,看到一件喜欢的事物时,第一个就想和他分享,看到他高兴,自己也会忍不住高兴,看到他难受,也会不自觉难受。” “喜欢一个人,这么麻烦吗?” 从小都是无忧无虑的人,哪里想过这样复杂的问题? 不过她还是打算好好思考下这个问题。 长平托着自己的下巴,拧着细细的眉毛,慢慢思索着……她打小就喜欢文采好的读书人,觉得他们厉害极了,更喜欢长得好看的事物和人,觉得赏心悦目。 恰好。 沈绍非常符合她这两个条件。 至于表姐说得那些情绪,她想起那日父皇赐婚的时候,她偷偷站子帘子后看着跪在殿中的沈绍,看着阳光折射在他身上时,把他衬得俊美无俦,那个时候她的心跳是跳得很快,脸也很红。 这阵子,她也挺想他的。 她想看看赐婚后的沈绍是怎么样的,想问问他喜不喜欢。 那这样看来……长平抬起头,看着顾无忧,眉眼弯弯,声音清脆,“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他的。” 虽然她还没有喜欢到,想到一件事物的时候就第一个想和他分享,也没有因为他的高兴而高兴,难受而难受,可这有什么要紧呢? 以后时间那么长,他们相处下去,她肯定会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就像表姐待那位李七郎一样。 “对了……”说完自己的事,长平又看了看顾无忧,笑得就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似的,问她,“表姐,你有宝宝了吗?” 顾无忧正在吃葡萄,听到这话像是被噎住了似的,握着帕子捂着嘴唇,等缓过那股子咳劲,才睁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望着她,“你,你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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