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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是疯了不成?她当真以为萧家与程家一样,对她心中有愧对她十分宽容吗? 不管你有理还是无理,在夫家人看来,你与夫君吵架就是错,而且经常吵,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也不算经常,只是有时候她太倔了,一旦认定的事情就非要达到,你表兄若是不依她,她就觉得你二表兄对她不好。”萧老夫人直摇头,“同她讲道理还讲不通,她总觉得你别有居心。” 说到这里,萧老夫人直摇头:“六娘啊,若是可以,好好劝劝她,你二表兄前程似锦,可不能叫她给拖累了啊......” 程娇头大,并没有答应这事,她只是道:“外祖母真的是高看六娘了,三姐也未必会听六娘的。” 她如今能跑这一趟,不过是觉得要是程姝严重重男轻女,她那刚刚出生的小外甥女这一辈子可能会很可怜,能引导程姝一下,她就尽力做了。 可人家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就不是她所能插手的,若是有恰当的时机,她可能会提醒一二,专门来做这事,她可是不做的。 要知晓在预示梦中,这一对狗男女是如何勾搭在一起,程姝带着她的嫁妆嫁给萧衡的,哼,她不落井下石就好了,想她帮忙辛苦筹谋,没门。 “也是。”萧老夫人也想到了程娇与程姝之间的姐妹关系并不算好,心中叹了口气。 都说娶妻娶贤,娶得好妻旺三代,可见是有道理的,萧衡有了程姝这个拖后腿的,原本看着不错的将来,也不知道会如何。 萧老夫人心中发愁不已。 程娇拜见了萧老夫人,将暂住的房舍收拾妥当了,便去看望了程姝与孩子。 这会儿孩子刚刚吃完奶,满足地躺在被窝里安睡,程娇让人将小木床抬到床榻边上,让程姝睁开眼就能看到。 就算是一开始程姝对这个不是儿子的女儿心有失望,可她不信,相处日子久了,程姝对这个女儿会没有感情。 除非程姝当真是冷酷无情,没有一点人的感情。 接下来这段日子,程娇抓准了时间就将孩子放到程姝身边,等孩子能睁开眼了,又和孩子说话,跟她说程姝是她母亲,母亲生她很辛苦,让她将来要懂事听话,孝顺母亲。 这一番操作下来,程姝的态度果然软化了下来,虽然对于没有生儿子心中还有一些遗憾,但对于这个女儿却也很喜欢,时常抱着她,和她说话。 在萧家住了半个月,目的达到,程娇便决定功成身退,准备回家了。 临走之前,她去和程姝还有孩子告别,摸着小孩带着小帽子的小脑袋道:“清微清微,小姨母要回家了,你要好好长大啊!” 萧衡本来就是孤儿,如今得了一个女儿,他也是很喜欢的,翻阅诸多书册之后,为女儿取名为‘清微’。 清者,清明也,微者,微小也,心眼清明而知微,本是个好名,再有‘清微’也有晨光之意,那就更好了。 萧清微。 程娇对于这小外甥的名字也很喜欢,觉得萧衡也是用了心的,日后这孩子有父母护着,这成长的时光,也应该顺当。 “你这就走了?不多住几日?”程娇在这里陪了程姝半个月,程姝也习惯了她天天来,如今程娇要走,程姝还有些不习惯。 程娇笑着摇头:“不住了不住了,你如今身子大好,孩子也挺好的,家里也放心了,我也该回去了。” “对了,等孩子再大一些,你便带着孩子回去看看祖母,祖母很挂念你和孩子......” 第526章 哟,这是谁家小娘子啊? 登上马车之前,程娇回头看向萧家,仿佛是看到了程姝的一生。 纵然她回归本位,做回了她侯府嫡女,可过去十六年的岁月,在她身体甚至灵魂之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的眼界见识、思想都已经形成,再加上她的性格固执倔强、利己吝啬,甚至对很多人都有很重的戒心,总想着‘你这个刁民想害朕’,故而旁人说的话,她都是不听不信的。 萧衡想要一个贤惠能干,能忍耐,能陪着他吃苦的妻子。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初他都没有看上程娇与谢璎。 他甚至觉得这两人出身富贵,行事任性妄为,性格也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也不贤惠能干...并不是他想要的妻子。 而程姝呢,同样也不是他想要的妻子,她固执倔强,还疑神疑鬼,说不通道理,对他要求颇高,让他觉得压力很大,甚至日常节省抠门等等......两人之间的想法差得太远太远了,哪里会有什么和谐的日子。 萧衡没有顺心的日子,哪里能全心全力在仕途上打拼,而程姝呢,盼望着家萧衡走上人生巅峰,做人上人,却不知自己成为了萧衡的拖累。 若是她不改变,继续与萧衡吵闹,萧衡原本还算是一帆风顺的未来,可能也会变得不确定了。 程娇心中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说不上悲也说不上喜,也没有幸灾乐祸,只觉得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将淤积在心头的郁闷都呼出来。 良久,才轻声道:“回去吧。” 然后抬脚上来马车,坐着马车归家。 进了车厢,她便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慢慢地放松下来,就算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都像是躺在摇椅之中一样,让她身心都放松下来。 她有些感慨地轻叹:“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话果然不假。” 这半个月在萧家做客,虽然说她为客人,住的地方吃的东西那都是上等,萧家上下主仆也没有丝毫的怠慢,可她仿佛每日都精神紧绷,不敢行错说错。 而且每日都要面对萧老夫人、程姝还有萧家的其他主子,她确实也是挺累的。 别看萧老夫人对她态度挺好的,但实际上她为人严厉严肃,总是端着那一张平静冷漠的脸,坐在那里仿佛高高在上的老封君,不爱笑,与晚辈也甚少有亲近的时候。 对这几个外孙外孙女,她也向来都是客气有余亲近不多,程娇面对这位外祖母的时候,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有时候觉得累得慌,和在程老夫人身边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是是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铃铛坐在边上给她捶腿,“如今三娘子对萧小娘子也算是不错了,娘子也放心了。” “说来也是娘子心善,旁人谁管她们母女二人如何相处,那是她自己生的,她对孩子好也罢不好也罢,与旁人无关。” “我倒是不在意她。”程娇吃了一块糕点,又接过了铃镜递过来的茶水,呷了一口道,“只是觉得孩子挺可怜的,我与三姐之间的恩怨不少,但她到底是我外甥,我不忍心让她像我与三姐一样没有母亲爱护。” 程娇走这一遭萧家,花了那么多心思引导程姝好好对待这个女儿,其实也是因为她看到这个孩子,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她没有程姝那样倒霉被人换了,可这些年被母亲忽略、厌弃,与母亲之间相看两厌,若是没有程老夫人护着,她的日子也不知道有多煎熬。 她不想看到那小丫头和自己一样的处境,所以想着能帮就帮吧。 所幸的是,她的努力也算是没有白费,程姝对孩子的态度有了改变,虽然不知道她将来会不会故态萌发,但至少有一个好的开始。 只要有一个好的开始,将来一切都可以往好的方向发展。 “也算是一件顺心事吧,我睡一会儿,等到了你们叫我在。” 铃铛铃镜应了一声是,然后将车厢里的帘子拉一拉,遮挡一些光线。 程娇这会儿心情放松,靠着软枕裹着一张小被子便睡了过去,马车摇摇晃晃,光线随着马车的摇晃时亮时暗,她闭着眼都仿佛能看到阳光折射在水面上五光十色的亮彩。 一路上安静时唯有听到车轮辗转的声音,仿佛世界都安安静静的叫人觉得舒心,在穿过闹市的时候,外面人声嘈杂,人气旺盛,又觉得十分的心安。 就这样半睡半醒地睡了一路,等到了家门口非但没觉得困顿腰腿酸痛,还觉得是驱除了一身疲累,浑身舒坦,就很神奇了。 程娇伸了一下懒腰,收拾了一下掀开车幔下车,她踏脚踩在踏凳上,正想说什么,却见铃镜对她使眼色,让她回头看去。 程娇有些疑惑地回头,却见离她不远的地方便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正对着她,在车厢前正懒懒散散地坐着一位紫藤色图案花纹窄袖翻领长衫的华衣公子。 他整个人都懒懒散散地靠着车厢坐着,手指上还转着一把扇子,见她看了过来,那一双丹凤眼中便盈满了笑意。 昭昭春光,潋滟芳华。 仿佛天地乍然失色,变得模糊了起来,唯有他一人遗世独立。 程娇当下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哪来的小郎君,生得这样好看,是人否? 然后...然后后知后觉才想起,事情是不是有点不对,这个人她似乎是认得。 再然后...哦,她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在她眼前消失了八个月,差点在外面把自己小命玩完了的、她的未婚夫。 对方见她的表情从惊艳到迷茫,然后又到震惊,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手中的扇子一展,颇有些懒散轻佻地开口:“哟,这是谁家小娘子啊?怎么了,被本郎君迷住了不成?那可不行啊,本郎君可是有未婚妻的啊。” “哎呀,本郎君的未婚妻啊,就是个醋坛子,要是知晓小娘子这般看我,估计是要生气了,使不得使不得啊......” 第527章 问这位小娘子安,您看得我未婚妻了吗? 这行径这派头这语调,端的就是一场风流浪荡子调戏良家小娘子的大戏。 而且他还这态度还吊儿郎当,表情也甚是得意,仿佛对自己的行径非但不以此为耻反而以此为荣。 在场的人听到这些话,也是惊得眼睛都掉地上了,整个人都傻了。 嗯嗯? 什么情况啊? 程娇原本惊喜的表情和提着裙摆就要跑上前的动作卡了卡,然后脸上染上了一些绯红,提着裙摆怒气冲冲地跑了上去。 “谢三,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程家大门口调戏我,你不怕被打是不是?!” 一见面就来逗她,他是不想好好说话,想被骂是不是? 这糟心的玩意就是欠揍得很,要是随便换做一个人,她高低都要叫人打他一顿,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嘴那么贱是要挨打的。 程娇觉得他的字确实取得好,既安既安,就是‘jian',要是合起来不就是读‘贱’吗? 哼! 谢琅见她羞恼得脸色绯红,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走路走得急,这会儿发间的流苏还被晃了起来,摇摇摆摆的,仿佛摇曳生姿,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 啧,真不经逗。 谢琅低低地笑了起来:“怎会,我说得分明是实话,哪里是在调戏你,我分明是在问候你。” “你这是在问候我?”他当她傻,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就是问候。”谢琅靠在车厢上,丹凤眼微敛,眼中的笑意不减,“若是六娘子觉得谢某这问候不到位,谢某便重来一次好了。” “问这位小娘子安,您看得我未婚妻了吗?她生得明眸皓齿,肌肤雪白,生气的时候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脸鼓鼓的......” “没看见没看见。”程娇脸上又是一红,忙是堵住了他要继续往下说的话,见对方看着她一直笑,笑得她脸都发烫了。 这祸害妖孽! 程娇暗暗咬牙,一个男人生得这般好看做什么,还到处勾搭小娘子! 等找到机会了,她定然要打他一顿,专门往脸上招呼,哼!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程娇转开了话题,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调戏,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上午。”说起正事,谢琅稍稍正了正身子,然后将折扇一收,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既然来了,便与你一同去拜见你祖母。” 程家的那几个长辈,临安侯与萧氏,谢琅是真的不在意,要是不惹他的话他会给几分颜面,但若是惹了他,他也能翻脸,也就是程老夫人这个老太太,他需得敬着一些。 程娇点了点头,然后请他往府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问:“听说你先前受了伤,怎么样了?” “早好了。”谢琅侧头看着边上小娘子的发顶,只见那发间的流苏贴着乌发微微摇晃,原本空荡的心瞬间踏实了不少。 “得亏临走之前,空青兄给我准备了不少药物,我当时还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没想到竟然派上用场了。” “哼,人家那是好心,你还说人家,你得了空闲要记得跟人家道谢,要不是他,你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那肯定肯定,我又不是不识好歹。”知道了知道了,小管家婆。 “你就是不识好歹。”程娇忍不住想怼他,“明知此行危险,怎么这般不小心。” 这一不小心,那可真的是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程娇心头一沉,眼中也是一阵发酸,多日来压抑的情绪仿佛奔涌而来,仿佛要将她淹没。 她以前一直在想,她与谢琅能有一世姻缘,若是命运并不能让他们走到头,她也能接受,等成亲了,他们就生一个孩子,便是日后他真的如同命中注定一样要离开,也有一个孩子陪她。 余生,就这样过下去似乎也行。 只当是他们缘起缘落。 只当是人生无不散之宴席。 可真的到了他要出事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要凉了,那些日子她日夜辗转难安,便是入睡也是噩梦连连,心中憋着的那一口气难以平静。 春夏日头渐热,可她的心头却如同雪夜那样的冰冷,寒冷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侵蚀着她。 偶尔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她总是会想,天上的阳光这么热这么亮,普及天下照众生,可是能照得到他。 或是想,世间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要死的偏偏是他。 他们二人之间,难不成只剩下远隔山海生死,只余下一世萧然清寂。 想想都觉得心肝疼,不甘心,不乐意。 “嗳嗳,怎么哭了?”谢琅见她好一会儿都不吭声,正想说句什么,却听闻她小声地抽泣,顿时就急了,“姑奶奶,我方才没惹哭你吧?” 没有吧? 他就是逗她一下,瞧着她又是羞恼得气急败坏,使劲地瞪他,跟一只炸了毛的猫似的,但她羞恼归羞恼,却也不会真的生了他的气。 这本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乐趣罢了。 惹哭她? 他真的是没有啊! 谢琅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放了。 “我没哭!”程娇用袖子使劲擦去眼泪,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然后快步往大门口走去。 谢琅赶紧跟上,一边走还一边道:“对对,你没哭,方才是风太大了,把沙子吹进眼睛里了,六娘子可活泼开朗的一个小娘子,怎么会哭呢!” “要是让我知道谁把你惹哭了,我必然将他打得爹娘都认不出。” 程娇脚步一顿,回头又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谢琅无奈,也只好闭嘴,心道等她一会儿心情好了,一定要好好问问她,看看谁招惹她了。 真的是岂有此理,他不在长安,难不成这些人都忘了他是长安一霸吗? 连他的人都敢欺负,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小心他一怒之下,叫人直接去扒祖坟啊! 谢琅暗自将这笔账记下,然后又暂且将怒意压下,抬脚跟上程娇的步子:“嗳,你走慢些,等等我啊!” 第528章 若是打不过,那就群殴 二人一同去拜见了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见了谢琅,面上也满是笑意,让人给他送上热茶,便问他:“三郎是何时归来?先前听说你受了伤,如今可是好了?” “劳您关心,早就全好了。”谢琅收起一贯的吊儿郎当嬉皮笑脸,“在下是上午到的长安,先是去了一趟御史台,又入宫了一趟,然后才出来。” “那就好。”程老夫人脸色温和,“你这出去一趟,虽说事情一波三折的,但也总算是将事情办妥了,你上司还有陛下怎么说?还有你这职位有什么安排?” 谢琅道:“也没怎么说,至于职位,陛下也让我继续在御史台呆着,之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程老夫人点头:“在御史台呆着也好,你此番出去,也算是有几分功绩在,在御史台也能立足,再有陛下护着,旁人也不敢说你什么,但到别处,那就不同了。” 虽说谢琅是元景帝的外甥,陛下偏宠,若是在封赏勋爵也就罢了,这种职事官,向来都是有能者居之,可不是陛下偏宠就能将他提溜上去的。 而且,若是他没有本事,便是坐上那个位置,对谁也没有好处。 “在下也是这么想的。”谢琅笑了笑,“其实御史台这边,在下还是很喜欢的。” 御史台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骂人还能引经据典博古论今,还有明赞暗讽,阴阳怪气,那一张嘴啊,个个都与他能一较高下。 而且奉旨骂人真的不要太爽,太适合他呆了。 程娇扫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你哪里是喜欢御史台,不过是喜欢做言官谏官,过过嘴瘾罢了。” 哼,她还不知道他什么样的。 谢琅闻言当即投过去一个笑容:“知我者,还是六娘子也。” 程娇傲娇地哼了哼。 程老夫人见这两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也笑了笑:“好了好了,御史台虽好,不过你也要注重自身,而且凡事也有个度,莫要做得太过了。” 谢琅闻言应下:“老夫人放心,既安心里有数。” “有数就行,你们也许久不见了,去花园里说说话吧,三郎,今日可要留下来,等大郎回来,让他与你喝几杯。” “谢过老夫人,不过我今日归来长安还未回家,一会儿得先回家看看,我还有一笔账要与人清算呢。”说到这里,谢琅脸上是笑着的,眼中却含着一些冷意。 算账,他要回家算什么账? 自然是谢璟的那一笔烂账了,谢璟这样搞他,若是他真的等着平清王府救命,谢璟这一耽搁,他指不定人都凉了。 此仇不报,他就不是谢琅了。 程娇想到这一出,顿时也是心生恼怒,握紧了拳头:“是该好好地算这笔账了,一会儿我同你一起去。” 王八蛋谢璟,不打得他哭爹喊娘,她难消心头之恨。 “咳!”程老夫人被这话呛了一下,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瞪了程娇一眼,“你去什么去,不许去。” 这都还没嫁过去呢,就上人家家里闹事,闹得人家家宅不宁,很好看是不是? 说起这事,程老夫人心中也有火,觉得谢璟此人简直是小人行径,心胸狭窄至极,无宽厚仁德之心,再加上手段委实上不了台面,实在是叫人挺恶心的。 他这般人,连平清王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怎么能做平清王府的世子,平清王府若是有他接任,将来不是行错走错落得满门获罪,那也是慢慢衰败灰溜溜地离开长安。 这等人,若是换做程老夫人,只会冷眼相看,等他报应来的那一日,不过谢琅年少气盛,想要报仇算账,她也不拦着。 各有各的想法,只是程娇可不能跟着一起去胡闹。 “祖母,六娘想去!”程娇立刻撒娇,恨不得上前去摇程老夫人的手臂,将她摇晕了同意她去。 “想去?那你就想想吧,梦里什么都有。”程老夫人虽然很吃程娇撒娇这一套,但也不是没有底线的。 且不说程娇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去未婚夫家里闹事太过失礼,便是程家其他人,如今也不适合再去平清王府翻这账了。 若是平清王没有惩罚谢璟,程家确实可以过去讨一个说法,但平清王已经惩戒了,程家再闹事,就不适合了。 当然,谢琅要为自己讨债,程家也是万分赞同的。 程娇闻言嘴角压了压,有些不高兴了:“祖母,真的不可以吗?” “不可以,你要是真的想和他们算账,等你嫁过去了,再讨回来就是了,现在不行,可不能让旁人说咱们程家人没有礼数,还未嫁过去就敢打上门去。” 程娇心道,我都不在乎什么名声。 程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想什么,瞪了她一眼道:“你不要脸我这老太太还要脸呢,不许去。” 程娇见程老夫人态度坚决,顿时有些郁郁。 谢琅见此便劝道:“六娘子还是别去了,难不成你还怕我输了不成?放心吧,论起不要脸,我还没输过呢,再说了,你若是去了,一会儿要是不小心动起手来,伤着你了怎么办?” “你就在家中等我的好消息,等我赢了他,再来与你庆贺。” “要是打起来了,你打得过人家吗?”程娇还是有些担忧。 “怎么打不过?”谢琅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你别看谢璟人模狗样,其实也就是个酒囊饭袋,会几招花拳绣腿,这样的人,我一个能打三。” 这话委实有夸大的嫌疑,谢璟虽然确实不够出色,品性也不行,手段也上不了台面,但手里的功夫还是有些的。 不过听了这话,程娇到底是稍稍放心一些,只是叮嘱道:“那你去算账的时候把寿山酒泉他们都带上。” 要是打得过,那就一个人把人揍,若是打不过,那就群殴,群殴也不丢人是不是,主要是别被打。 谢琅含笑应下:“好,我将他们一并带过去,要是打不过就让他们一起动手。” 这一对未婚夫妻相视一笑,完全没有群殴别人不道德的认知。 第529章 我要是要脸,我娘子就没了啊 程老夫人见这两人商量着‘打不过就群殴’,也就是笑笑不说话,并未管这事。 有时候也不能将孩子教得太好了,太好了很容易吃亏的,就要为人正派,自己不做什么恶事就好了,若是有人敢对他们出手,那自然也得有仇报仇。 报仇这种事,难不成还要持君子之礼?群殴怎么就不行了? 只要自己占理,不吃亏就行了。 程娇与谢琅陪着程老夫人说了一会话,谢琅将这一路上的奇闻挑选了几个说给老太太听,将老太太哄着笑个不停。 长辈慈爱,儿孙孝顺,当得是家庭和谐之喜。 大约是在福安堂坐了半个时辰,两人才告辞离开。 程老夫人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颇有些感慨地对吴傅姆道:“六娘的亲事,也差不多该是提上日程了。” 如今两人感情正好,若是一直拖着不成亲,那也不好。 吴傅姆笑她:“老夫人舍得了?” “舍得?怎么就舍不得了?她若是能嫁得良人,一生顺遂,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说了,女子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我便是不舍,也总不能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啊......” 再不舍,也是要嫁人的。 “那倒是,不过六娘子心里念着老夫人,便是嫁了人,也会时常来看望老夫人的,再说了,再过几个月,世子夫人也要生了,将来老夫人可是要有曾孙辈了,到时候有曾孙来闹您,老夫人估计都没心思想这些了。” “是啊,我都是要做曾祖母了。”程老夫人笑了笑,“还有于小娘也好几个月了,到时候也不知道给我生一个孙子还是孙女。” 人生便是如此,家中要娶媳嫁女,有老人离世也有新人出世,如此世世代代不绝。 “你去开我的库房,给世子夫人还有于小娘都送些补品去,叫她们好好地养胎,对了,夫人那边如何了?府中的事情她可是管了?” 吴傅姆道:“倒是管一些了,少夫人那边也轻松了不少。” 萧氏不肯向女儿低头,但对于程谦夫妻俩还是在意的,她是真的有些怕程谦对她心有怨言,故而程老夫人提了,她思来想去了几日,还是去同聂静云说了她管一阵子事的事情。 聂静云如今月份越大,也是有些力不从心,见萧氏肯管事,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萧氏这阵子也忙了起来。 当然,她也以此为借口,自然是不用再去萧家与程姝缓和关系了。 “那便好。”程老夫人轻叹。 其实她心里的压力也很大。 二房这边还好,有程元仲在,还能压得下兰氏,一家也算是稳妥。 倒是长房这边,临安侯、萧氏都不算是省心的,还有程姝这个糊涂又倔强的,程谅这个自私自利糟心的,她是死都没办法闭眼。 如今她只想着好好养好身体,争取多活一些日子,至少要等到程谦与聂静云能撑起这个家,才能安心。 想到这里,程老夫人忍不住感慨:“人这一辈子,也唯有未成亲之前有一阵无忧快活的日子,等嫁了人了,便开始忙忙碌碌,要应对夫家的人,要生育儿女,等儿女生出来了,那又是一辈子的事。”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也不是说虚的,若是到了临终了,能全然放心,已经是大善之事,天底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做父母的,临终了,还放心不下儿女子孙。” “那老家伙倒是幸运,走得早觉得还有我在,他在地下也不觉得亏心,儿女子孙是我们二人的儿女子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他倒好,乐得轻松,只是苦了我劳累多年。” 程老夫人也算是一生和顺,只是丈夫走得早,临安侯也算是不孬了,就是不修内宅,搞出了许多令她烦恼的事情,至今还遗留诸多不好处理的事。 吴傅姆闻言只是在一旁安静地陪着,听着她絮絮叨叨念叨了一通。 另一边,程娇与谢琅便在花园的亭子里说话。 程娇听说他今日一直忙忙碌碌的,估计也没吃好,便让厨房那边送了一些吃的过来,然后便坐在边上,吃着糕点看他用饭。 听着他说了一路跌宕起伏的事情,程娇是惊诧又担忧:“你这一路能顺顺利利毫发无伤地回来,也算是本事了得了,只是这些人,当真是...那句话怎么说的,富贵权势迷人眼。” 这一次还是只查武将,便查出了不少贪污之事,而这些人为了遮掩事情,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甚至还有想将谢琅除了的。 “富贵权势迷人眼,将眼都迷晕了,从而变成了眼瞎心瞎,脑子也坏了。”谢琅吃饱之后,又喝了一口茶,啃了一口果子评价。 “是啊。”程娇一手托腮,感慨道,“许多人年轻时候都一腔热血,都说要做一个好人,便以官场为例吧,等到了老时,还有那年少赤心肝胆的能有几人。” 更有些人,早已在权势利益的侵染之中,变得面目全非了。 再有的,屠龙者变成了恶龙。 “你说,我们以后也会变吗?会不会变得连我们自己都不认识了?”程娇忍不住问。 “不会。”谢琅啃了一口果子,“为什么你觉得我们会变呢?” “不会吗?” “当然。”谢琅肯定道,“我们就这样过着就行,怎么会变呢,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六娘子觉得与我一起过日子觉得不好,想要离开我。”谢琅说到这里,忍不住皱眉,“六娘子,你应该不会有这想法吧?” 程娇眨了眨眼,故意说道:“那不一定哦。” “嗯?你这‘不一定’真的假的?”谢琅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恼了,见四下的人都没有往这边看来,便伸手捏她耳朵,“程娇娇,你倒是说说,这‘不一定’真的假的?” 程娇见他这么放肆,敢捏她耳朵,脸颊‘腾’的一下就红了:“哎...你快松手,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要什么脸?”谢琅从来都不是在乎脸面之人,“我要是要脸,我娘子就没了啊,还要什么脸,早就不要了......” 第530章 她的狗去哪了? 二人笑笑闹闹了好一会儿,临近申时,谢琅才离去。 程娇送了他出门上马车,待他离开之后,还觉得有些怅然若失,觉得这九月的秋风瑟瑟,有些伤感。 回到四闲苑的时候,铃铛见她兴致不高,便笑她:“娘子这是舍不得谢三郎君了?” “谁舍不得了?”程娇还嘴硬,“他离我远点最好,尽会惹我生气。” 铃铛忍笑:“是是是,娘子没有舍不得,谢三郎君也尽会惹您生气。” 程娇转头瞪了她一眼,气得小脸都鼓起来了:“铃铛,你皮痒了,小心我立刻给你选个夫婿,将你给嫁出去,看你还笑。” 铃铛闻言立刻使劲摇头:“婢子不要,婢子才不要!” 程娇哼哼:“那你还敢不敢笑我?” “不敢了不敢了,娘子,您喝茶喝茶......” 程娇勉为其难地喝了她送上来的茶,不与她一般计较,末了又凝眉深思:“奇怪了,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能忘了什么东西?”铃铛闻言也皱眉仔细想了想,“没啊,该收拾的,咱们都收拾回来了,一样也没落下。” 铃镜道:“难道是先前去萧家之前,老夫人说的要给您好东西这事?” “哎呀,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这事了,改明儿去祖母那里讨要一份。”尽管她去萧家是自己愿意的,也不是为了程姝,但程老夫人既然说要给好处,她就没有不要的道理。 她付出了,拿点回报怎么了? 她尽孝又为长辈做事,虽然本也不是冲着什么回报去做的,但长辈答应了会给她给点好东西,她自然是要的。 “不过也不是这件事......” 程娇捏着捏团扇扇柄,拧眉深思了好一会儿,她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好几遍,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儿,她惊觉少什么。 她的狗呢? 她的狗去哪了? 呜呜呜,她这是忘了狗了! 她的扇子突然拍在腿上,惊了铃铛了铃镜一跳。 铃铛咽了咽口水问她:“娘子,怎么了?” “我忘了旺财了!”她说得好大声。 “啊?”铃铛懵了一下,然后也想起来了,“对对对,我们回来的之后还说要先去永宁侯府接旺财的,结果娘子睡着了,我们就想着先回来,晚点再去接,后来又遇见了谢三郎君。” 于是她们都把狗子忘了。 程娇满心愧疚,立刻起来道:“走,咱们去接旺财去。” 铃铛铃镜自然是跟上,与她一同风风火火去了隔壁永平侯府接狗。 旺财半个月没有见到铲屎官了,虽然永平侯府它也熟,程娇不方便的时候时常将它送到永平侯府来,但这么久没见到铲屎官,它还是有些郁郁的。 在院子里玩球球的时候,听到脚步声,它还‘旺’了一声,怀疑自己听错了,睁大一双狗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陪它玩球的侍女。 旺旺旺,又是主银米有来的一天~ “旺财!旺财!” 旺财听到声音,顿时耳朵都竖起来了,下一刻撒丫子就往外跑去,小短腿跑得飞快,一会儿都没影了。 那侍女吓了一跳,忙是追了上去:“旺财,别跑啊!” 旺财刚刚冲到门口便见到了程娇与纪青莲等人往这边快步走来,它呜咽地‘旺’了一声,挥着小短腿快步上前去,等到了她的腿边就开始蹭蹭蹭,嘴里‘呜呜呜’的,很是可怜。 “哎呦,我的小可怜崽儿,都是我不好,出去太久了都没来看你,乖啦乖啦~”程娇蹲下来摸摸它的狗头,又顺了顺它的毛毛。 旺财将脑袋蹭在她的手心里,嘴里‘呜呜呜’的,表情很是伤心委屈。 到了后来,似乎是后知后觉地想起被抛弃的日子,生气得一爪子拍开她的手,然后大声地‘旺旺’了两声,似乎是在责怪她丢下它,它很生气,没有三块肉干哄不好的那种。 “哟哟,你还生气了?”程娇见此笑了,伸手使劲撸了一把它的狗头,“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走走,带你回家去。” “旺旺?”是不是真的啊? “真的真的,我今天来就是来接你的,走,咱们回家去。”程娇是又心软又想笑,要说这世间上有些人啊,真的是还不如狗有感情。 旺财一听真的是要回家了,高兴地旺旺了两声,然后又撒丫子跑回了院子,没一会儿,便滚着一个蹴鞠球出来了,它将蹴鞠球滚到了程娇脚边,旺旺了两声,表示要带。 “好好好,给你带回去。” 纪青莲见这只狗一点儿都不留情地要走,顿时就不忿了:“哎呀,你这没良心的,我养了你这么久,你这就说走就走了?” 旺财抬着困惑的眼睛看她,旺旺地叫了两声,表示听不懂。 “哎呀,你还给我装傻是不是?你吃了我这么多肉肉,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旺财见她要发飙了,撒丫子跑到了程娇身后,露出一张狗脸小心翼翼地看她:“旺?” 末了,它又奇怪地抬头冲着程娇叫了一声:“旺?”这婆娘没毛病吧? 程娇简直想笑:“好了好了,你和旺财计较什么?我才是它的主人,它肯定亲我一点啦,要不这样,你要是不服气,自己养一只好了。” 纪青莲冷哼:“你以为我不想养啊?我又不是你,随便就能捡到一只好狗,别的狗哪里有旺财可爱通人性。” 时下大盛朝狗的品种不多,像是旺财这种毛茸茸的短腿狗基本上是很难找的,旺财这种类是后世的宠物狗,程娇猜测可能是外来的品种。 能养一只外来品种狗的,显然也不是一般人家,程娇捡到的时候,还帮它找了很久的主人,但一直没找到,自己又实在是太喜欢了,这才带回去养了。 所幸的是这几年也没有人里找狗,要不然她估计都要和对方上演一场‘狗狗争夺战’了。 “也是啊。”程娇听这话顿时觉得有道理,想了想建议道,“要不你养一只猫吧,挑一只白色的猫,这个应该好找,等以后它们可以一块玩。” 纪青莲想了想,这觉得这建议不错:“那行,我就找一只猫养,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一起看猫狗打架,哈哈哈......嘿嘿嘿......” 第531章 他凶,他比他更凶 纪青莲的笑容越发张狂,到了后面逐渐扭曲。 程娇恨不得抱起狗一蹦三跳远,离这个人远远的。 “你这是有什么大病!”她这是想吓死她还是想吓死狗啊! “打什么打?你养的崽崽,要是打受伤了,你不心疼啊?”爱宠之人表示要与她绝交三息的时间。 “你养的猫要是敢打我的旺财,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啊?” “我就打你,哼,咱们铲屎的先来较量一场。” 纪青莲目瞪口呆,直呼好家伙,然后就让她赶紧带着她的狗滚蛋:“走走走,赶紧带着你的狗滚,要不然我就把它留下来,关进屋里饿几天,提前报仇再说。” 程娇抱着狗赶紧溜了:“再见,替我向你母亲和嫂嫂问好,我走了走了~” 过了会,又传来了一阵笑声:“哈哈哈......” 纪青莲听到了,气得在原地跺脚:“程六六,你这狗东西,竟然耍我!等我下一次,一定要你好看——” “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养狗!不!养猫!” 然后教她的猫去欺负程六六的狗! 哼哼哼! 程娇带着狗快速里溜回了临安侯府,旺财迈着小短腿撒丫子跑着,像是刚刚出笼一样,只想到处乱跑。 等回到四闲苑,程娇让人烧了热水,将它丢在盆里将它搓了一顿,将它搓得生无可恋,躺平任搓。 程娇将它的毛擦干,又同它一起在院子里晒了晒,给它擦一些护养毛发的香膏,弄得它白绒绒的毛香香的,摸上去就像是摸到白软软的云一样,这才满意了。 傍晚时分,程娇去了福安堂陪程老夫人用饭,程让从国子监回来,听说她回来了又去了福安堂,这也跟了过去,姐弟二人陪着程老夫人用饭。 程老夫人高兴得不得了,一直招呼他们吃这个吃那个。 自从几个孙女出嫁,二房也搬出了临安侯府,她这里就冷清了许多。 临安侯和萧氏怕被骂,除了初一十五,都不爱往这边凑,程谦与聂静云以前倒是也常来,但最近聂静云月份渐大,家里的事也多,便来得少了,程谦来看看也是匆匆来去。 至于程谅...程老夫人也不大想看到他。 余下的便只有程娇和程让了,而程让学习刻苦,回来晚了是时常,程娇最近又去了萧家,她这老太太一下子就觉得孤单了,如今有两人陪她,她自然是高兴了,连饭都多吃了半碗。 ...... 夕阳的余晖只剩下少许的时候,谢琅此醉醺醺地坐着马车回到了平清王府,那时候屋檐下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 他下马车的时候,管家立刻上前:“三郎君,您终于回来了,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您再不回来,王爷就要生气了,快随我去主院见王爷去。” “等候多时?我又没让他等我。”谢琅轻笑了一声,声音懒散且漫不经心,仿佛毫不在意。 管家吓得脸都白了,他劝道:“三郎君,可不能这么说......” 谢琅嗤笑:“怎么?你是谁的狗,也来教训我?是他谢庭的?还是谢璟的?” 管家顿时脸色大变,他这会儿也想起了之前的那桩旧事,当下只恨自己没长脑,在这个时候凑上来说这种话。 只是他更没想到,谢琅这还没进门呢,就要将事情闹起来。 “是老奴多话了,三郎君,里面请。” “请什么请?我这是回家,又不是别家来的客人,还需要请请请的?” 谢琅也不在意得罪一个管家,反正这些个人,便是不被谢璟收买的,那也是对他不关心不帮助,更多的,就像是眼前这个一样,是平清王的人,只会劝他向平清王低头。 管家讪笑:“您说的是,是老奴错了。” 谢琅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衣袍,然后道:“你要是向着我,这些话说说,我便听着了,可你向着他,求只求他家宅和谐,他不必忧虑,让我低头忍气吞声,维持他的家宅和谐,这就不太好了。” 管家心头一跳,额上的冷汗就下来了,他忙是跪下来请罪:“是老奴错了。” “行了,别动不动就跪,搞得别人以为我欺负你呢。”谢琅冷笑,“既然是管家,便做好自己管家的事,我们父子之间的恩怨是非,还轮不到你来多言,可是听懂了?” 管家急忙低头:“听懂了。” “既如此,便去忙你的去了。”谢琅扇子一摇,然后便大摇大摆地往府里走去。 边上的有个小厮赶紧上前来扶起管事,管事道:“你跑快些,告诉王爷三郎君心情不大好......”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算了......” 谢琅心情不好,平清王的心情现在估计也不好呢,得知今日谢琅回来,平清王下值之后也早早地归来,等了又等都不见人,这心头估计也有火气。 这一对父子凑在一起,估计又要吵起来了。 唉! 这父子两,大约是天生的冤家。 谢琅带着寿山一起往正院走去,刚刚走进正院,便见平清王黑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见他醉醺醺地回来,伸手抓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过去。 “孽子!你来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忘了家里的大门朝哪开了!” 谢琅伸手抓住了那一只砸过来的茶盏,随手摔在了地上,用的力气可比平清王大多了。 茶盏碎片崩裂,茶水也溅了一地。 他凶,他比他更凶。 平清王都被他这一行为弄得愣住了,许多骂人的话梗在喉咙里都骂不出来了。 “家里的大门朝哪开的?反正不是朝着我谢琅开的,既然不是朝我开的,我又何需记得它是朝哪开的!”谢琅冷笑,“怎么?你是要先给我定一个罪,好叫我不好算账是不是?” 平清王额上的青筋都在跳,他道:“休要胡说八道,我何尝说过要给你定什么罪,你回了长安不回家,反而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你还有理是不是?” “我当然是有理。”谢琅笑了,“王爷难不成不知我是与谁喝的酒?哦,永平侯与薛太医啊,您可知为什么?” “这两人啊,可是救了我的命,我自然得感谢感谢,您说是不是?” 第532章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的好大兄呢? 平清王当时就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脸色三分是尴尬三分是恼怒在家四分愧疚。 谢琅在外头出了事,救他的人是薛空青与纪青淮,薛空青对他有赠药之恩,纪青淮更是除去了贼人,将他从大青山里救了出来。 而平清王府呢? 先有谢璟不顾兄弟之义,做了小人,拦了他的消息三日,再到后来,他虽然也派了人去找,但平清王府的人到的时候,人已经平安救出了。 自家人出事,自家也分明有能耐又本事,却要仰仗着别人来相助,说起来委实是可笑至极。 平清王心生愧疚,便是之前有再大的气,但在此时也提不起半点底气再指责谢琅什么。 “你说得对,薛太医与永平侯确实应该感谢的,你向他们道谢,确实没错。” 平清王似乎是泄了一口精神气,整个人都老了一些,也觉得疲累。 昔日上阵杀敌,不知在生死之间走过多少个来回,他都不曾有任何畏惧,可如今这两个儿子斗成这个样子,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忽然想到了元景帝。 他昔日见过元景帝、首阳长公主与先帝的其他儿女生死相杀,不死不休,可以说元景帝是踩着兄弟姐妹的尸骨登上的帝位。 九五至尊之位,沾满的是兄弟姐妹的血。 再有其它家族的继承人之争,同样是如此,兄弟反目,刀剑相见,你死我活。 想当年他还曾与元景帝喝酒,元景帝对此还颇为唏嘘感慨,说是他们那些人如此,都是先帝不做人,逼得他们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还说什么,若是他做了父亲,定然不会像先帝那样愚蠢自大,让自己的儿女生死相争。 当时平清王还想,帝王之位,怎么能不争,毕竟这天底下,谁人会不争? 但到了后来,他却发现元景帝确实将几个儿子之间的关系平衡得很好,或许他们会有相争,却从未有过你死我活。 太子为中宫所出,一出生便是太子,是皇位继承人。 齐王楚王这些儿子及冠便封王送他们去了封地,母亲安在,自己娶妻生子,封地也算是富饶,日子过得安定,便是他们也有野心,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愿意打破眼下的生活。 再说他们还有父亲,还有生母,这些都是他们需要顾虑的。 皇家无父子,但元景帝对他们一直都不错,父子之间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故而就算是他们有野心,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反了父君。 若不是太子太过无能,耳根子又软,很有昏君的潜质,元景帝都不会将齐王楚王召回长安,若是太子有本事一点,元景帝是真的就做到了。 反倒是他......他的两个儿子,一步步地走到了今日,生死大仇,都想着弄死对方。 谢璟心胸狭窄,而且心中极度不安,生怕谢琅要和他抢爵位,故而总是想要谢琅的命,而谢琅呢,也是睚眦必报,谢璟惹了他,他往往都会报复回去,丝毫都不带虚的。 平清王以前心疼长子谢璟没了母亲,又因为与元景帝约定过将来这爵位要留给谢琅,故而对他心中有愧,对他是百般容忍偏心,便是他心怀怨恨伤害了谢琅,他也是轻轻放下。 后来便是世子之位也给了谢璟,但他多年偏心已成习惯,再加上谢琅吊儿郎当的,一把烂泥扶不上墙,还很会戳他痛处气他,父子之间见了面,除了吵架,似乎已经没别的话说了。 而且便是到了现在,谢璟还不想放过谢琅,想让他死在外面,以后再也没有人来和他争什么世子之位,他心中恼怒谢璟心胸狭窄,做的事情也是小人行径,可已经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了。 难不成真的要他杀了儿子? 如此,唯有给他一个教训,罚他一顿罢了。 唉......终究是他的错,是他这个父亲没做好,让他们兄弟二人如此仇深。 “那是自然,他们二人对我有恩,确实是该谢的。”谢琅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似乎有些遗憾和不解道, “只是,我原本以为父亲会替我向他们送些礼道个谢的,却发现没有,所以也只能自己去了。” 这话一出,平清王的脸色又是一变,更尴尬了。 是了,谢琅得了薛空青与纪青淮的相助才得以逃过此劫,按照道理,谢琅不在长安,平清王府也该是送上一些礼表示感谢。 纵然纪青淮是领了元景帝的命令去救人的,可他帮了谢琅也是事实,但平清王府毫无表示,只当这事不存在。 谢琅不是平清王妃亲子,平清王妃虽然没有亏待谢琅,但对他也是真的不上心,她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就算了,可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有想到这事,委实是太不称职了。 平清王动了动嘴唇,一时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此事确实是我忽略了,改日我便请他们......” “不必了。”谢琅打断了他的话,“该谢的我都谢过了,而且他们也未必想见到你,你还是歇了这个心吧,而且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都迟了。” 平清王无言以对。 是啊,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也迟了。 谢琅见他愧疚难安,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心中稍稍舒坦一些了,他不好过,他心里就舒坦了。 谢琅挑了挑眉头问,嘴角压着笑意问起了谢璟:“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的好大兄呢?” 此时问起谢璟,自然是要算那一笔账了。 平清王的手顿了顿,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棘手,瞧着谢琅这模样,不将谢璟打一顿,这事情就过不去了。 “他...他也不知今日你回来,应该是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不知我回来?”谢琅嗤笑,“父亲年轻时候也是一方英豪,世间上敬佩父亲之人也多了去了,怎么到了年纪大了,就学会了满嘴谎言。” “可惜了,一代英豪,终是成了过眼云烟,早已面目全非,可惜了......” 这话说得,若是换做平时,平清王必然气得七窍生烟,将谢琅一顿让他管好自己的这张嘴,但这会儿被他这样说,又是气恼又是羞愧。 他斥责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你父亲!” 难不成他就不能给他这个父亲一点颜面吗?! 第533章 这要是打了人,那也是被打的人活该是不是? 谢琅闻言却笑了:“王爷,您忘了,我早就说过了,您是谢璟的父亲,可不是我的父亲,难道您忘了?” 所以他干嘛要给他留颜面,他不痛快,大家就都不痛快好了。 “您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替他遮掩,希望我息事宁人,忍气吞声,莫要再计较这些事情了,若是做您儿子需要受这么多的委屈,我可宁愿是不做了。” “我已经不认母了,可不在乎再不认一个父亲,便是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我觉得我此生,也应该还清了。” “您要不要我一一算算我这些年受到的伤害和种种退让,分一分哪些是因为首阳长公主,哪些又是因为你和谢璟,不说这一辈子的恩情,便是三辈子,我都应该还清了。” “说起来确实是可笑,你们既然如此不喜我,当初又为何要生下我,我情愿这一辈从未来过这世间,从未有你们这一对父母。” 平清王脸色一白,想解释什么,谢琅又道:“我今日进宫,陛下与我聊了一会儿,还与我说起了你的一些往事,说是你当年逃荒之时,父母为了长子,将你给卖了换钱。” “后来这一生,便是你飞黄腾达,也不曾再去寻过昔年的父母兄弟,不知是否如此?” 平清王愣了愣,点头:“确实是如此。” 谢琅又道:“今日的你便是你当初的父亲,而今日的谢璟就是你兄长,而你便是我,你可是原谅了你父亲原谅了你兄长,要与父亲做父子情深的父子,与兄长和睦相处,手足情深?” 平清王沉默了下来。 是的,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父亲,也永远无法原谅兄长,甚至这一辈子都不愿与他们相见。 他是多么的讨厌自己的父亲偏心偏爱长子,为了长子甚至都能将他卖出去换粮食,可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似乎也在做着与父亲同样的事情。 为了长子,不停地伤害另一个儿子。 他成了自己最厌恶最不耻的人,甚至还在这里指责谢琅不懂事,一点小事就能将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你不会,我也不会。”谢琅最终做出了评价,“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底气要求我认你这个父亲,还听你的话,为了你家庭和谐,为了你的长子平安而忍气吞声。” “这感情受伤的都是我,倒霉的全是我,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人不懂事,令人讨厌。”说到这里,谢琅自己都笑了,“啧,真恶心。” 这一声笑,当真是极为讽刺。 谢琅都懒得看平清王的这张脸,于是起身就要离开:“行了,我也不想与你再扯这些旧事,争论一个是非,争论的次数多了,你不改,我也不改,说来说去的,实在是没有意思。” “你不想与你父亲再相见,我管不着,但我嘛,我就希望你别再管我的事情,就当我是个陌路人好了。” “毕竟若是求你帮我,我估计尸骨都化了,我就不求了,求只求你别在端着这一张慈父的脸,做尽逼迫我这受害之人忍气吞声的事情了。” “你做起来不恶心,我都挺恶心了。” 说罢,他用扇子拍了拍衣袍,就要转身离去。 平清王回过神来出声:“你要去哪?” “去哪?许久不见大兄了,去找他喝几杯酒去啊?”谢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想拦着我?怕我伤着你的宝贝儿子了?” 平清王被‘宝贝儿子’这四个字弄得虎躯一震,整张脸险些都扭曲了。 “休要胡言。”平清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我知晓我不该拦你,而且便是想拦,估计也拦不住,只是他到底是你兄长......” 谢琅打断了他的话:“你兄长也是你兄长,你如今为异姓王,身在高位,权势富贵样样不缺,怎么不去找他,带着他一起共享富贵?” “纵然他有千般错,可到底是你兄长,你怎能如此无情无义,将他置之不管呢?真的是个毫无手足之情!” 平清王差点就被他气岔气了。 要是换做哪个儿子敢和父亲这样说话,那做父亲的真的是要将他打个半身不遂,让他知道错。 可谢琅压根就不将平清王当成父亲,对他是毫无尊重,而且嘴巴又毒,自然是什么话戳人心窝就说什么话了。 而且平清王自己理亏,心中对谢琅确实也有很多愧疚,也不敢真的对他如何了。 “行了行了,别把人弄死了,只要你留他一条性命,余下我就不管了。” 谢琅心头满意,然后道:“不过之后若是大兄闹起来,再或者是大嫂与敬国公府那边闹起来,还请你帮忙讲讲道理,毕竟家和万事兴嘛,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兄弟,大方点,别计较了。” 平清王嘴角抽了抽。 谢琅又道:“六娘子有句话说得不错,世间上有些人最无耻,你跟他讲道德的时候,他就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了,他又跟你讲道德。” “以前他谢璟耍流氓,父亲你就让我跟他讲道德,勿要与他一般计较,如今反过来了,也请父亲和他讲讲这家宅安宁的道德吧。” “但愿他有良好的道德吧,如果没有,那就是父亲您不够用心了,而且我现在没有道德,他要是耍流氓,我也继续跟他耍,您看着办吧。” 搁下这句话,谢琅便大步流星地离去,去找谢璟算账了,纵然是天都要黑了,他也一刻都不想等下去了。 平清王头痛,但也立刻抬手招来一护卫:“带几个人过去看看,千万别让他们闹出人命来。” 护卫领命,赶紧点了几个护卫往谢璟与韦氏的院子里追去。 谢琅与寿山出了正院便与酒泉等接护卫会合,然后便去找谢璟算账。 谢琅一边往前走,还一边扇着扇子,浓浓的酒味从他身上散出,像是在酒缸里淹了三天一样。 他自己闻了闻,觉得甚是满意。 “今日我喝多了,脑子也不太清楚,这要是打了人,那也是被打的人活该是不是?嗳,谁让他往我身边凑啊!” 第534章 打得他半身不遂,应该不过分吧? 今日这酒,自然也不是白喝的。 谢琅不好在临安侯府呆太久,但也回想回平清王府,思来想去的,便直接请了薛空青与纪青淮去昆仑仙居喝酒,然后又将衣服放在酒室里熏了不久,还洒了一些酒上去。 如今他都‘喝醉’了,一怒之下去找谢璟算账,再一怒之下打他一顿,打得他半身不遂,应该不过分吧? 谢琅觉得一点都不过分,并且觉得将人打一个半身不遂是轻了,得打一个全身不遂才最合适。 他大摇大摆地带着人走到了谢璟的院子门口,心中想着一会儿打谢璟的时候朝哪里下手。 待走近院子,守门的婆子看到他,顿时脸色大变,忙是让人关门,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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