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_第68章_纸鸢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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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拿着一袋鸡心鸭心，要么拿着一些血淋淋的兽肉，更离谱的是几张欠条，上面写着“欠陈伶长官三斤兽心，五日内奉还”…… 路还没走出几米，陈伶的双手已经拎满东西，不得已先回家放了一趟，再继续巡查，可到了隔壁的寒雪街，又有一批人上来送礼。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寒霜街这帮人乱嚼舌根子，暴露了自己的“喜好”。陈伶心中有些无奈，他将所有东西收完之后，再巡查完所有街区，夜色也深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家门口，发现沉寂的街对面，只有一家早餐店依然亮着灯火。他犹豫片刻，还是向店面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惨叫从里面传来： “臭小子！我让你忍着点！” “啊啊啊啊啊……痛啊老爹，真的痛！你确定没拿错药吗？” “你老爹我年轻时候可是自学过医术的，碘伏还能拿错？忍着点，消毒本来就是会痛的。” “轻点轻点轻点……啊啊啊啊！！” “……” 陈伶推开门，便看到赵乙正赤着上身躺在桌上，身上一个狰狞刀口触目惊心。此刻赵乙脸色煞白，不停的哀嚎着，满头大汗的赵叔拿着碘伏一边给他消毒，一边难掩的浮现出心疼，但即便如此，还是硬咬着牙骂道： “现在知道痛了？！你这是生了几个胆子，敢跟人执法者拼命？痛吧！痛死你才好！！” 听到家门被推开，赵乙看清来人，哭嚎声戛然而止。他瞪着眼睛看向陈伶，强忍着疼痛，也硬是不吭一声，像是个梗着头的倔强鸭子。 “阿伶啊！你怎么样？”赵叔看到陈伶，当即关切问道，“跟那些怪物厮杀，受伤了吗？严重吗？” “我没事。” 陈伶目光再度落在赵乙身上，后者明显有些绷不住了，发出一声声痛苦的闷哼。 “没去诊所吗？” “唉……诊所人都满了，我看那些人伤的更重，就没去。”赵叔擦了擦额角的汗，他终于完成了消毒，开始仔细的给赵乙包扎，“正好我学过一点医术，处理简单的伤口还是可以的。” 看得出来赵叔确实有医术的底子，包扎的过程很顺利，被包成半个粽子的赵乙躺在桌上，像是个失去梦想的干尸。赵叔长舒一口气，他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眼眸中浮现出复杂……他走到陈伶跟前， “阿伶，赵叔出去跟你说两句话。” 陈伶虽然诧异，但也没拒绝，而是跟着赵叔走到街上。赵叔回头瞥了眼屋中，反手将门关起，死寂昏暗的街道之上，唯有几缕煤油灯的微光从磨砂门后透出，无声摇曳。 “怎么了？”陈伶问。 “阿伶啊……叔就只有小乙这一个孩子。”赵叔苦涩的开口，“小乙从小性子就倔，做事又莽撞，我本想着给他找个安稳的差事，别惹什么大事就好……可这次，他真的把我吓坏了。我现在就是后怕，我老是想着，刚才那执法者的刀子要是没捅偏，插到小乙的心脏……那这孩子，可就跟路上那些尸体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陈伶微微低头看着赵叔，他的眼睛明显红了，深吸几口气之后，才勉强平复下心情继续说道： “阿伶，叔这辈子也活够了，没什么别的想法，就希望小乙能平平安安的……你自小就聪明稳健，现在是咱三区的执法官了，那是跺跺脚就能震动整个三区的人物，我想……我想你能不能动点关系，把小乙安排到你身边？平日里你想什么使唤他就怎么使唤他，也不用给他什么官位，甚至没有执法者的名分也行，哪怕给他送到你们部门里面当个看门的，或者什么文职都行……我就是想让他待在你的树荫下，也算是有个庇护。” 赵叔的腰越弯越低，他看着陈伶的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诚恳与祈求，这是一位长者在放下所有的尊严之后，在向后辈请求。 “……如果这让你为难的话，你就当叔没提过。”赵叔见陈伶迟迟没有回应，嘴角强挤出一抹笑容，“叔就是……就是随口一说。” 陈伶微微侧过头，他看到磨砂的门后，一个影子正蹲在角落，似乎在小心翼翼的偷听。他假装没有看见，收回目光，平静的点了点头。 “……好。” 第130章恐慌蔓延赵叔的请求，陈伶并不意外。之前在早餐铺里的时候，赵叔就暗示过陈伶，希望他能念在儿时情谊的份上，稍微庇护一下赵乙……但这次赵乙受伤，实在是把他吓到了。这位老人家宁可放下脸面与尊严，把暗示变成明示，想求陈伶庇护赵乙，这也在情理之中。陈伶答应了，对现在的他而言，给赵乙在执法者系统中安排个职位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听到陈伶应下，赵叔身上就像卸下数百斤的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他不断的对陈伶道谢，甚至想把整个早餐铺子送给他，不过都被陈伶拒绝了。 “举手之劳而已。”陈伶摆了摆手。陈伶说完之后，便跟赵叔告别，径直向自家走去。磨砂门后，煤油灯的光晕在屋内摇晃，浑身绷带倚靠在墙边的赵乙，眼眸湿润通红。 …… 昏暗的街道上，一个拖着黄包车的汉子，快步向雾霭弥漫的后山跑去。 “还有多久才能到？”黄包车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怀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轻声问道。汉子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水，回头应道： “快了，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好。” “我说老妹，这大半夜的，你去二区干嘛？” “我孩子病了……应该是被那些怪物吓到了。”妇女苦涩的摸着怀中孩子滚烫的头颅，“三区的诊所都挤满了，医生根本不给看，所以……” “所以，就跨区去给孩子看病？” 汉子点点头，“你坐好，我速度再加快一些，孩子的健康要紧。” 说完，汉子咬牙再度提速，汗水如雨点般从身上滴落，拖着黄包车迅速向二区赶去。全速疾驰了数十分钟，汉子的体力逐渐消耗殆尽，他拉着黄包车在荒芜的道路上前行，周围都是弥漫的浓雾，视野范围内全是白茫茫一片。 “师傅，你确定我们走的路对吗？”妇女有些担忧的问道。 “你放心，这条路走了上百次了，闭着眼睛也不会错。” “可这里怎么这么安静？” “大半夜的，人家都睡了吧？” 汉子一边说着，突然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的跌倒在地，忍不住哎呦一声。 “你没事吧？” “没事……这地上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黏黏的？” 汉子嘀咕一声，双手撑着地站起身，悬挂在黄包车上的煤油灯微微摇晃，他双手抓住车把手，正欲继续前进，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不知何时，他的双手已经猩红一片。 “血？”妇女忍不住惊呼一声，指着他的身下说道。汉子低下头，发现不知何时，身下的街道已经被鲜血浸满，他错愕的抬起头，拎起黄包车上的煤油灯走上前去，昏黄的煤油灯火驱散浓雾中的黑暗，一具山丘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这这这……” 汉子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昏暗中，一根根断手错落着插在山丘之中，像是荆棘丛生，其间破碎的头颅堆积在一起，宛若被人用头发与内脏串联起的人体山丘，一颗脱离眼眶的眼球被一只断手握在掌间，正直勾勾的盯着汉子…… 这一刻，汉子的心跳都停滞了，他张大嘴巴，整个人下意识的后仰摔倒在地，然后惊呼着爬起身。不知何时，整个二区已然陷入黑暗死寂……唯有一座数百米高的尸山，耸立在血海之中。 …… “外面是什么声音？” 正在办公室内整理遇难人员资料的席仁杰突然抬起头，看向突然喧闹起来的窗外，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席长官，出事了！”一位执法者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有个拉黄包车的伙夫，带人去了二区，发现全区的人都被屠尽了，还被堆成了一座尸山……” “什么？！” 席仁杰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二区被全灭了？” “不光是二区，我们还派人去了趟四区，也是基本上没有活口……” 席仁杰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在办公室内来回走着，一颗心已经沉入谷底……这次灰界交汇的范围，竟然笼罩了三个大区？不，这还只是已经被发现的，其他几个更远的大区说不定也都中招了。如果是这样，那这次的灾难规模真的远超想象，绝不仅是一个三区这么简单。突然间，席仁杰想起了今天陈伶的推论，脸色开始发白。 “民众那边怎么样？” “……恐慌。”执法者咽了口唾沫，“这消息传播的太快了，虽然大部分都还不信，但已经有很多人自发的去二区和四区验证……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证实。” “糟了……”席仁杰很清楚，一旦民众们知道事实，必然会陷入恐慌，好不容易维持住的秩序将彻底崩盘。他披上自己的黑色风衣，匆匆向外走去。刚一踏出总部大门，便听到有人在外面奔跑，呼喊，原本都已经进入睡梦的三区街道，此刻一点点亮起灯火……这座街区，已经在恐惧中被逐渐唤醒。 “李老汉？他怕不是在做梦呢？” “就是，一整个大区的人都被杀光，堆成尸山？别太离谱。” “是真的！我二舅刚才就跑过去看了，人差点没被吓死，据说他跑回来的时候，还听到二区街道里头有怪物的吼声！” “四区好像也没人了？这次灾厄袭击的范围这么大吗？？” “这么说，那些怪物还在二区和四区待着，随时有可能冲到我们三区来？” “……” 越来越多的居民在深夜中被唤醒，本就刚从生死中挣扎而出的他们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顿时煞白，他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开始飞速蔓延。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席仁杰脸色凝重无比，“必须要先安抚民心……把人尽可能的聚起来，我来负责……” 席仁杰话音未落，一位执法者便急忙从总部内跑来， “极光城那边传来简讯了！” “什么？!”席仁杰眼前一亮，“说什么？” “不知道……那条简讯，只有您有阅读权限。” 第131章极光城的命令席仁杰迅速穿过总部大厅，进入电报间。此刻的电报间的，有两位执法者正在值班，见席仁杰来了，纷纷从座位上站起。 “席长官……” “极光城那边来简讯了？” “是的。” “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我们第一时间通知的您……而且这封简讯的内容，需要您的身份编码才能接收。” 席仁杰眉头微皱，他挥了挥手，让电报间的所有人离开，然后自己反锁房门，向房间中央的那台特制电报机走去。韩蒙没有回来，极光城也没有派来援兵，而在这个关头，极光城却突然向三区传讯，还是一条针对自己的加密讯息…… 这说明，其实浓雾没有阻碍讯息的传递，而极光城那边也知道现在三区的代理总长是自己，只要稍加琢磨，就能体会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席仁杰在电报机前坐下，敲击按键输入自己的编码，短暂的停顿后，一条简讯被自动打印而出。咔哒……咔哒咔哒…… 白纸一点点从机器上端升起，一行行字符出现在席仁杰眼前。 “……”见到开头的四个大字，席仁杰的心头猛地一震，他紧盯着上面逐渐出现的字符，眼眸中难掩的浮现出震惊！这封简讯上，说明了极光城即将放弃七大区的情况，却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命令席仁杰带领名单上的执法者，乘坐列车火速前往极光城。陈伶的猜测是对的，极光城……真的要放弃七大区了？！席仁杰顿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那一个个被打印出的名字，许久不曾回过神来。如今三区的覆灭已经成为必然，最多只是坚持的时间问题，极光城给出这份名单，应该也是想最后从七大区中选一些人填补城内的空缺，可令席仁杰不解的是……这份名单里，没有陈伶。陈伶是路径的执法官，虽然只是一阶，但潜力不会差到哪里去，就连那几个整日好吃懒做的执法者都在名单里，陈伶为什么不行？似乎是为了解答席仁杰心中的疑惑，随着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出现，又是一行孤零零的字符，咔哒一声弹出：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席仁杰的瞳孔骤然收缩！没有缘由，没有解释，这一行命令便是加密简讯中的最后文字，像是一行不容置疑的极光城指令。 “异端……陈伶？”席仁杰脸上满是不解，他不明白，陈伶为什么会是异端，又为什么会被极光城追杀？席仁杰立刻用电报机，向极光城再度发送一条简讯，询问击杀陈伶的缘由，但他在屋中等了近半个小时，那边都没有给出回应，仿佛再度失联一般。窗外的喧哗与骚动声越发吵闹，席仁杰有些坐不住了，他最后看了眼电报机，起身推门而出。 “席长官，您怎么进去这么久？”一直守在门口的执法者问道，“极光城那边怎么说？援军要来了吗？” 这位执法者是席仁杰的心腹，为人也算不错，但此刻在他焦急的接连追问下，席仁杰却只能陷入沉默…… “席长官，外面的情况不太妙，已经有不少居民围到总部门口了。”又是几位执法者匆匆跑来，“他们想问问二区和四区究竟是怎么回事，三区会不会有危险……他们好像都被吓到了。” “席长官，有南边的居民说，四区好像有怪叫声在不断靠近，会不会是屠了四区的那只灾厄要过来了？” “长官……接下来该怎么办？” 越来越多的执法者围到席仁杰身边，脸色有些发白，他们虽然当了多年的执法者，但这种阵仗也是第一次遇见，他们和外面的民众一样，都有些恐慌。执法者总部大门外，嘈杂声与敲门声连绵不绝；大门内，众多执法者的面孔在煤油灯的火光下，焦虑而恐惧。席仁杰目光接连扫过这些执法者，握着名单的手不自觉攥紧…… “谭明，你跟我来。” 他心中挣扎许久，还是沙哑开口，随后拨开人群径直向总部后门走去。名为谭明的执法者一愣，立刻跟了上去，两道身影就这么在夜色下打开狭窄的后门，身形消失在浓雾之中……只留下其他执法者站在原地，眼眸中满是茫然。 …… “杰哥，出什么事了？” 谭明是跟了席仁杰多年的执法者，为人不错，算是他的心腹，而这次的调离名单中，就有他的名字。席仁杰沉默的走在昏暗街道上，穿过一条条小巷，透过巷道间隙，能看到总部的大门确实已经被一群人围住……他们没有停下脚步，无声的向更远处走去。 “极光城，要放弃七大区了。”席仁杰沙哑开口。 “什么？！”谭明瞪大眼睛。席仁杰直接将手中的简讯递过去，谭明仔细看了一遍，脸上浮现出浓浓的震惊！ “那……那这些人怎么办？三区现在活着的，可有四万人！”谭明忍不住反问，“我们走了，就这么留他们自生自灭吗？” 席仁杰的脚步一顿。他看向那逐渐亮起的众多街道，眼眸中浮现出愧疚与挣扎。 “我不知道……蒙哥临走前，让我们守好三区……可我们根本不可能守住，如果留下来，只能跟着他们一起死……” “那这份名单算怎么回事？上面的这些人，大多都是那群混吃混喝，胡作非为的蛀虫！真正有本事的执法者，根本就没在上面啊……极光城究竟是怎么想的？”谭明义愤填膺的开口，“难道真要带走这些蛀虫，把我们的兄弟留在这等死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席仁杰双手抓着头发，眼眸中满是血丝，理智与感性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厮杀。第132章新的演出他跟了韩蒙那么久，那种执法官的责任感早已镌刻在心中，他知道如果韩蒙在这里，一定是不会选择逃离的，可……可他就算留下来，也什么也做不了，而且……那可是极光城！他太想进极光城了，那是他毕生求而不得的梦想，现在就有一条进入极光城的路摆在他的面前，他该如何拒绝？他怎么能拒绝？！但如果自己真的逃进了极光城，该如何面对韩蒙？ “杰哥？” 谭明看出了席仁杰此刻的挣扎，在原地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道，“杰哥，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保护民众是执法官的职责没错，但服从命令也是。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跟随你。” 听到这句话，席仁杰陷入沉默。他站在昏暗的浓雾中，那件黑色的风衣，仿佛与影子融为一体。 “……救……我……” 死寂中，一道轻微至极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席仁杰回过神，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立刻迈动脚步，向那处昏暗走去，谭明紧随其后。声音是从一处空地传来的，等靠近之后，席仁杰才发现这正是白天诊所抛人的地方，上百个被遗弃的重症患者被铺列在这里，静默等待死亡。这些重症患者中，有一部分人当场被家人抬了回去，剩下的要么就是孤家寡人，要么就是全家都死绝了，无人认领。数个小时之后，这里大部分的重伤者都已经无声的死亡，但还有几个人依然残有呼吸……他们或因为剧痛，或因为绝望，苦苦呼唤着，虚弱的声音细小如蚊蝇。席仁杰找到发声的那个人，快步走到他的身前。那是个浑身血污的身影，身上到处都是被撕咬的伤口，眼球被咬碎，漆黑的眼眶中只剩下血与晶体，整个人扭曲着倒在地上，骨头应该也没剩几根完好的，乍一眼望去，跟尸体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样？”谭明见此，于心不忍的问道。 “……救……救……” 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回应自己，那尸骸般的身影动了动手指与双腿，满是血污的脸上浮现出生的渴望。谭明正欲将他扶起，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回过头，便看到席仁杰眼眸复杂的看着那人，摇了摇头。 “你不该回应他的。” “……为什么？” “他已经快死了……没有人能救的回来，你回应他，只会让他带着希望死去……这只会更痛苦。” 谭明怔住了，“那我该怎么做？” 席仁杰没有回答，满是血丝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坚定……他走到那人的面前，缓缓掏出枪，对准他的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