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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蓝、灰两色围巾各数条;另外还有出席正式场合用的订做西服大衣等等。 衣柜内部的小抽屉里放着袖扣、领带夹、摇表器等物,严峫打开摇表器一看,里面一块劳力士无历黑水鬼,一块帝舵钢表,一块明显日常佩戴、磨损最多的牛皮表带钢面浪琴。 严峫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半晌呼了口气,轻轻把摇表器放回了抽屉。 衣柜也没有什么发现,老年人穿在衬衣底下的跨栏白背心最多。严峫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随手往里翻了翻,突然瞥见什么,“嗯?”了一声。 ——衣柜最深处挂着一个黄色的防尘袋。 拉下防尘袋拉链,里面是一件崭新的风衣。 “江停!”严峫高声道:“江停!过来看看!” 江停正在书房里翻检,衬衣袖口卷在胳膊肘上,闻言走进主卧:“怎么了?——这是……” 严峫啪地将衣服连防尘袋扔到床铺上。 那是一件burberry黑色男式风衣,里面还罩着簇新的白衬衣、领带、皮带和黑色长裤,全部同品牌配成整套。严峫仿佛预料到什么,转身往衣柜底下掏了掏,不出所料又搬出来一个崭新的鞋盒,打开里面是男士正装皮鞋,散发出好皮料特有的气味。 “……”江停弯腰看了眼衣服尺码,说:“岳广平穿不了52号,大了。” “这双鞋是42码,他放在门口的那几双皮鞋是40码,相比之下也大了,整套都不是他穿的。”严峫拆开防尘袋,示意给江停:“你看,这件风衣后领、袖口都有皮质装饰,是他家经典款的升级版本,价格应该在两万出头。再加衬衣长裤领带皮带,还得再加鞋,全套估计三万五上下,远远超过了岳广平的消费水准。” 江停双手抱臂,“我只能看出这全套着装都非常新……” “对,而且设计风格相对年轻,二十到四十岁之间比较合适,岳广平这个老人穿太突兀了。” 他们两人都望着床上那厚厚实实的防尘袋,一时谁都没有作声。 “——他会不会是打算买来送礼?”严峫吸了口气,突然说。 江停抬起眼睛:“送谁?” 确实,到了副市长这个级别,如果再往上送的话,礼物跟现金都已经是太简单粗暴不上台面的手段了。再说真要送礼也不会这么整,还把衣服裤子的价签和包装都拆了,好似生怕给收礼人增加拆包装的麻烦一样。 “你看不出来?”严峫奇道。 江停茫然地一耸肩。 “这不很明显么,”严峫伸手比划:“全套内外正装,颜色式样都显然经过了精心挑选,挑贵的买好的,还给配了领带和鞋……一个老年男性给人送礼送这个,以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揣测,我只能想到一种情况。” 江停:“?” “父亲。” 江停愣住了。 “儿子刚成年,刚毕业,或者刚走上社会准备发展事业,作为父辈为他准备全套高档正装,寄托鼓励和祝愿,这是很正常的思维模式,当然也可以替换成外甥侄子或者是女婿。这跟女儿出嫁之前母亲把压箱底的首饰拿出来送她是一样的道理。”严峫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笑道:“怎么你连这个都想不……” 紧接着他的话戛然而止。 屋里窒息般安静。 三秒钟后,严峫若无其事笑道:“你真的想不到岳广平有侄子外甥之类的亲戚吗?” 江停没说话,只听见安静的呼吸声,严峫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脸色。 “唔……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半晌后江停慢慢道,“以后你外甥或侄子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会记得的。” 一股滚烫的情感从心里涌过,五脏六腑都被熨得微微发颤,甚至连鼻息都带上了奇怪的战栗。 “……好,”严峫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流畅,好似没什么发生似的,笑道:“那到时候咱俩都要记得。” “这个愿望不错。”江停略微笑起来,说:“不过我确实不知道岳广平在恭州本地有任何子侄,如果是战友家的晚辈或者老家亲戚的话,那我就更说不出来了……不过有一个人肯定对岳广平的人际关系非常了解。” 严峫不由问:“谁?” 江停说:“他回老家的那个保姆。” · 老保姆奚寒香,邻里间称奚阿姨。江停只逢年过节去领导家拜见的时候见过几次,知道这大妈约莫得有六十多岁了,是岳广平的老家远房亲戚。 说是亲戚,其实乡里乡亲差八百里,奚寒香在岳广平家里干了大概得有八九年。岳广平妻子早早过世,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再娶,据江停平素观察,他跟黑脸门神般壮实大嗓门的奚阿姨应该就是平常雇主关系,并没有什么空巢老人与老保姆之间的风月故事。 但好歹是这么多年的住家保姆,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对岳广平的亲属关系比较了解,那确实只有奚寒香一个人了。 从岳广平家离开时,严峫给那套正装拍了照,然后整理好放回防尘袋,重新挂回了衣柜最深处。 江停先下楼叫车去了,严峫关上衣柜门,盯着那因为常年使用而脱了漆的柜门把手,呼地出了口气,心想:我还没送过江停礼物呢。 江停现在这个心理状态,对物质的需求非常淡薄,严峫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他曾对任何东西产生过特别的注意,唯一表现出明显喜爱的就只有那几个普洱茶饼了。 真是个保温杯成精——严峫这么想着,心里有些既甜又酸涩的复杂情绪。 “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江停也能名堂正道出现在众人面前了,我一定给他从头到脚的置备好。”严峫想道:“虽然我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都说不清他最喜欢吃什么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着装材质、样式和颜色,但到时候可以再慢慢打探,总能打探清楚。” 他这么想着,只听齐思浩探进头问:“怎么样,我们能不能走啦?” 第131节 “哦。”严峫转过身,随口问:“江队呢?” 齐思浩缩着脑袋,再次神经兮兮地戴上墨镜口罩,含糊不清道:“在楼下,已经打上车了。” 严峫点点头,跟齐思浩一同出去,看着他原样把门锁好。 “我待会要回趟家,我老婆已经在问了。”齐思浩只要出了室外,就不停打量周围,总是担心路边随时可能冲出个人来拿刀捅他:“我得应付应付我老婆,拿点换洗衣服,十分钟就出来——你们能在车里等我吗?别让我一个人在外面行动。” 严峫叹了口气:“行吧。” 齐思浩这才稍微放心,还特地强调:“我家不远,就在这附近小区,跟酒店是顺路的。” 严峫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江队家住哪?” “啊?” 严峫蓦然来了兴趣,心说自己对江停以前在恭州的生活简直一无所知,便问:“你们江队不至于还住警局宿舍吧,他买房了没?” “你突然问这个……”齐思浩愣了会儿,搔搔下巴:“这还真不知道。江队一周上七天班,放假也不参加集体活动,更别说请人回家聚餐什么的,局里应该没人知道他家住哪吧。”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小区出口,江停侧对着他们,站在那辆出租车边。 “行,”严峫随口吩咐:“那你回头上警务通帮我看看。” 然后他不由加快步伐,迎向江停。 第109章 “所以这一趟还是没搞清岳广平的枪是怎么丢的?”杨媚挽着头发, 盘腿在后座上吃着海南鸡饭, 一边呼噜噜一边问。 “媚媚, 你是个大姑娘了,能注意一下吃相么?”严峫揉着额角从副驾驶回过头,一脸恶心人的慈爱与无奈:“你看你这还没嫁人的黄花闺女, 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牙缝里塞着葱花儿,头发都要掉进饭里了, 油不油哇?” “我注意吃相就能嫁人了?” 杨媚翻了个大白眼。 严峫说:“怎么不能, 爸爸给你陪嫁一间茅草房,一辆三轮车, 八百八十八块现金……” 杨媚立马探身向驾驶座:“江哥!还是咱俩过吧,严家破产了!” 严峫连忙把她往后座推, “去去去,爸爸改变主意决定让你待字闺中一辈子了!” 江停冷静目视前方, 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汽车顺着高速公路向前方奔驰而去。 奚寒香,今年62岁, 高荣县下属岳家村二村住户。 高荣县离恭州倒不算太远, 车程三个小时,抵达县城后再往岳家村走,临近晚饭时就到了村头。 齐思浩今天开会实在没法请假,只得貌似外表克制、实则心惊胆战地留在市局,只有他们三个赶到岳家村——这是个人口稀疏的村庄, 因为离大城市恭州近,青壮年尤其是妇女都跑出去打工了,村子里新盖的小楼房十室九空,基本都是空巢老人带着留守儿童。 他们这种做惯了刑侦工作的人都知道,小地方出现一两个陌生人都很突兀,要是同时出现三个,那新闻就像长了翅膀似的,瞬间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所以商量过后他们决定把杨媚这个踩着高跟鞋、抹着大红唇、一看上去画风就十分迥异的女人留在车里,只有江停戴着墨镜,加严峫提着路上买的礼品烟酒等步行去目的地。 之前齐思浩通过当地派出所查出了具体地址,奚寒香家是个三层白墙小楼,具有非常鲜明的农村自建别墅风,地基用大石头垫底,再盖水泥浆,整个建筑不讲究外观装修,但看上去倒还挺新的。门口有个穿红毛衣的小孩在玩,见到严峫走来,好奇地吸了吸鼻涕。 “过来!”严峫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喊叔叔,给你糖!” 小孩把手往裤子上一抹,蹦蹦跳跳地跑下台阶,严峫顺手从礼品袋里摸出一包进口巧克力扔给了他,指指白墙小楼问:“你家大人在吗?” 小孩箭一般撒腿往回跑:“家家——公公——!” 严峫没听懂:“什么?” 江停说:“外公外婆。奚寒香应该是他外婆。” 小孩跟泥鳅似的钻进了门,少顷后,木门再次打开,一位黝黑的方脸妇人探出半边身体,疑惑的目光依次从两人身上扫过:“……你们是……” 严峫半边身体挡着江停,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摸出警察证一亮。 “抱歉奚阿姨,”虽然动作强硬,但他的话却是很温和有礼貌的:“我们是岳广平老局长之前的下属,有些关于岳老的事,向跟您打听一下。” 五分钟后,一楼客厅。 “我闺女两口子都进城打工去了,只有我跟老头在家,忙着做活儿看孩子。”奚寒香冷冰冰坐在沙发上,礼品袋被她推回了严峫面前:“东西就不收了,有话赶紧问,我还忙。” 明显的不配合。 “……”严峫和江停对视一眼,后者在室内还戴着墨镜,向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咳,是这样的。”严峫对审讯嫌疑人很有经验,但面对六十多岁充满敌意且一看就很有战斗力的大妈,莫名其妙有点没底,于是清了清嗓子:“我们听人说,您在岳老家做了八九年,是这样的吗?” 大妈吐出一个字:“是。” “那您应该对岳老挺了解的了?” “不太了解。” “……岳老过世的原因,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出严峫所料,奚寒香在面对这个问题时出现了微妙的表情变化。 “心脏病。”她喉头猛地上下滑动,好似防守反击一般,硬邦邦地反问:“我们这个年纪的老人,心脏血压有问题不是很正常的吗?怎么,人都入土为安了,你们还能拉出来再做个尸检?” 不愧是在公安局长家当保姆的大妈,说起话来用词一套一套的。 但严峫没有接招,只点了点头重复道:“心脏病。” 奚寒香翻了个白眼,抱起健壮的手臂。 “——那请问您对岳老生前的人际关系有了解么?关系特别亲密的男性晚辈,比如说战友的儿子、老家来投奔的子侄,或者……”严峫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微表情的变化,慢慢一字字加重语气:“私生子?” 最后三个字出来,奚寒香就像触电似的,屁股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就算岳老过世了,你们也不能这么侮他清名,你们——你们简直是——” “这只是警方的正常猜测,我们在岳老家发现了这个。”严峫从手机相册里调出那套风衣的照片,啪地扔在奚寒香面前,冷冷问:“你知道这一套正装要多少钱么?” 奚寒香眼珠往手机屏幕上一瞥,剧烈颤抖几下,立刻调开了视线。 “果然您也清楚,这是岳老买回来准备送给那个人的礼物。”严峫食指在手机边敲了敲,说起话来清晰又残忍:“一个老局长,花远超自己平时消费习惯的金钱去购买这样的奢侈品,作为礼物送给另一名年轻男性——如果不能确定是子侄辈的话,警方会产生更多你想象不到的猜测,其中有很多会比私生子更龌龊、更肮脏、更让人不能接受得多。” 奚寒香瞪着眼一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严峫平静犀利的话打断了: “我明白您的隐瞒或许是为了岳老的身后名,但您真以为岳老是‘心脏病’离世的?您是他的保姆,他平时心脏怎么样、要不要吃药、是否真严重到致死的地步,这些您难道不知道?没有一点怀疑?” 奚寒香的嘴还张着,但咆哮像突然被抽掉了音,直愣愣盯着严峫。 半晌她才硬挤出几个字:“这跟那……有关系?” “岳老生前曾接待过一名房客,应该是跟他关系极其亲密的男性。”严峫向后靠坐,略微抬高了下巴,俯视着奚寒香:“这名访客离开后,岳老就被害了。您觉得有没有关系?” 气鼓鼓如斗鸡般的奚寒香突然像被抽掉了脊椎骨,软软地倒在沙发靠背上。 突然一直很安静的江停开了口,声音不高且很平缓:“如果我没观察错的话,这栋楼应该是一两年前,最多不超过三年前建的吧?” 奚寒香心乱如麻,下意识反问:“那又怎么样?” 严峫倒没注意到这一点,不由看了江停一眼。 “农村很多人喜欢翻修老宅,哪怕平时在城镇工作,老家并没有人住,也会建起不落后于人的小楼房,否则容易被左邻右舍笑话。”江停环视周遭,说:“我刚才只是在想您家这栋小楼是怎么建起来的,因为据我所知,您老伴曾因为严重风湿而几乎丧失劳动能力,对吧?” “我没有——” “我知道您不至于做出什么触犯法律的事,毕竟岳老就是公安局长。但三年前岳老在辞退您的时候,应该为您的晚年生活做了一些安排吧。” “……”奚寒香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岳老为您考虑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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