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嗷江湖_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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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 “即使我是她的转世，我们也不是一个人。” “靳仲廷，你有想过吗？我根本没有那一世的记忆，我和她的喜好也不像……” 顾夕芷看着天边枫叶红般的晚霞，声音微涩：“她喜欢吃鱼，可我根本不喜欢。” 靳仲廷僵在原地，脑子变得无比凌乱。既然是转世，那就不是一个人？靳仲廷张了张嘴，想说她们的灵魂是一样的，他爱的是那个灵魂，可话到嘴边他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浑浑噩噩间，靳仲廷耳畔回荡着她每一个字眼。下一瞬，他消失在了原地，往孟婆汤工厂赶去。一口巨大的铁锅架在高空中，长发白裙的孟婆正在搅动着汤，空气中扑鼻而来是螺丝粉的味道。有鬼飘上去一看，发现臭味是从半锅颜色诡异的孟婆汤中飘散出来的。 “真的要出这个口味的孟婆汤吗？”几个鬼齐齐捏着鼻子。孟婆手一伸，拿起调料又往铁锅里加了一点：“每个人喜欢的口味都不一样，上回做的榴莲味销量很好呢，螺蛳粉味的一定会更好。” 几个鬼一脸生无可恋：“我觉得会要了鬼命的。” 谈话间，一股冰冷的气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个鬼瞬间瑟瑟发抖，四处逃窜。孟婆怔怔的看着来人：“阎王大人？” 靳仲廷打断了她：“我要一碗孟婆汤，那种喝下去后，即使喝了忘川水也办法解的孟婆汤。” 他要让顾夕芷忘记那段不愉快的时光，重新爱上他。 “靳总，所有孟婆汤都可以被忘川水解开的。”孟婆平静道。靳仲廷一怔，黑眸里情绪翻涌不断：“那你挑一版最强效的。” 拿了孟婆汤，靳仲廷直接往回赶。顾夕芷还坐在祭坛边看着晚霞。下一瞬，她转过身，盯着靳仲廷手中的玻璃杯，里面装着半杯褐色的液体。 “你出去一趟，端了杯……螺蛳粉汤回来？” 靳仲霆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顾夕芷被他幽深的眼神盯得极其不自在，心底蓦然警惕起来。靳仲廷肯定不会随便端杯螺丝粉汤给她。顾夕芷缓缓站起，声音是颤抖的：“你手里的是什么？” 靳仲廷闭了闭眼，沉默了好一阵：“阿夕，喝下它，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很过分。可是他真的不想顾夕芷离开他。沧海桑田转瞬即过，无人知他千年的孤寂，也没有人知道他已经不能忍受。顾夕芷的血液在此刻凝固。 “你疯了？喝下它，我会忘记这一世的所有事情……包括我的父母……我不喝，我不要喝。” 说完这句，她转身连忙想要逃走。下一秒，顾夕芷被定在原地。靳仲廷缓缓朝她走了过去，抬手轻轻摩挲着顾夕芷苍白的脸颊，心脏因她恐惧的眼神骤然一缩。 “你太不乖了，只是给你喝一杯孟婆汤而已。” “从前你能爱上我，往后你同样也会爱上我。” 他语气是那样温柔，全然不觉自己在说多骇人的事。顾夕芷死死盯着他，愤怒与恐惧一齐涌上心头，几乎歇斯底里：“痴心妄想，我绝不可能再爱上你。” 靳仲廷神情晦涩，五脏六腑都在抽痛。可他的心脏早已千疮百孔，这点痛远远盖不住他的恐惧—— 顾夕芷绝对不能离开他。在顾夕芷惨白的脸色中，靳仲廷一手扼住她的下颌，让她张开嘴。另一只手，则是紧握着杯子，将孟婆汤往她嘴里送。 “顾夕芷，喝了它，你就还是我的妻子——” 话音刚落，顾夕芷只觉喉咙里淌入一股凉意，她不想喝，下意识呕吐起来。但靳仲廷死死禁锢着她，让顾夕芷不得不一连喝下好几口。视线模糊间，靳仲廷松开了她，顾夕芷失力般跌坐在地，她扣着嗓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靳仲廷随手就可以决定她的命运。从前是，现在也是。她是一个十足的弱者。他占着自己法力高深，把对他妻子的爱与恨施加在她的身上……何其荒唐？顾夕芷放弃挣扎了，绝望的坐在地上，蓦然笑了起来，她红着眼看着靳仲廷：“我原本只是不爱你了，可是现在，我恨你。” 这一刻的控制，与曾经对她的伤害，她将永记于心。如果命中注定她要失去记忆，那她就将那恨意刻在自己的骨髓里！靳仲廷置若罔闻，伸手想将她凌乱的发丝撩至耳后，顾夕芷却徒然狠狠咬向他的手。刺痛传来，靳仲廷面不改色，声音温柔：“牙口真好。” 顾夕芷正要怒骂，目光却僵滞在了他手上大片大片的伤疤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靳仲廷轻笑：“想知道它怎么来的吗？” 顾夕芷缓缓抬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让靳仲廷心口一窒，像是被人一把攥住了心脏，捏碎开来。他的手被她咬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靳仲廷收回手，毫不在意的抹去上面的血，轻声道：“没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 顾夕芷脑海里属于过去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消散。但她死死咬着牙，强硬的回忆起那些记忆。父母、同事、朋友一个个离她远去。她不由颤抖起来，口中念着他们的名字，只求不要忘记他们。靳仲廷在听到“景铭”两个字的时候，浑身一僵，紧盯着顾夕芷很久，猛然打横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挣扎，只抱着她离开祭坛，回了阎罗殿。他将她压在床上，一只手去拉扯顾夕芷的衣领。顾夕芷明白他要做什么，顿觉浑身恶寒，拼命挣扎：“靳仲廷，松开我！” 靳仲廷不理会她反抗的声音，强行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哑声开口：“你从前不是很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顾夕芷深吸一口气，想强行冷静下来，几息后，她冷声道：“你在床上和苏肖绾也是这么说的吗？” 靳仲廷紧绷暴怒的心像是被泼了盆凉水，蓦地安宁下来。他盯着床上乌发散开，双眸通红的顾夕芷。这个曾经被他捧在手心的顾夕芷，此刻目光中盛满了厌恶。靳仲廷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他们之间的隔阂。他顿了顿，沉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她都没有发生过关系。” 顾夕芷发出一声变调的嗤笑，眼眸沁凉：“靳仲廷，这话你敢说，你自己敢信吗？你那么爱她，才和我离婚就迫不及待和她结婚，甚至为了给她庆生将我引出北城，你怎么可能没有碰过她？” 什么引出北城靳仲廷一怔，正想和她解释，却发现顾夕芷的瞳孔渐渐失焦。心底渐渐浮起难以遏制的慌乱。孟婆汤起作用了！在他正要和她说清误会的时候！ “阿夕，你先别失忆，那晚我是打算赴约的，可是苏肖绾忽然说要提前过生日……我也给你发了消息……但是没有发出去……我想过弥补你，但是我没有想到，你提前死了……” 靳仲廷语无伦次的说着，恨不得把所有的误会说清。但是他没有机会说清了！躺在床上的顾夕芷缓缓睁开了眼，茫然地歪头看向靳仲廷：“你是谁？” 靳仲廷浑身一寒，他足足盯着顾夕芷看了一分钟，才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庞。冰冷的温度刺得他心底一痛。 “我是靳仲廷，你的丈夫。” “你叫顾夕芷，我的转世妻。” 他是神明，他不会撒谎。但靳仲廷会挑选出最利于他的部分讲给顾夕芷听。譬如他们曾经的恩爱，他会在她生病的时候整夜守着她。他会给她讲鬼怪的弱点。他会找遍北城去找她想吃的宝藏小店。听完这些，顾夕芷将靳仲廷一把推开，警惕的看着他：“我虽然不记得从前了，但是我的内心告诉我，你不是什么好人。” “至于你说的这些，更是有待考证。” 就在刚刚，顾夕芷听到转世妻这三个字时，心底满是抵触。她不喜欢眼前男人神情款款的眼神。这种目光，只让她胃部反流，生理上的恶心想吐。她也不想多看他一眼。靳仲廷漆黑的眼眸微沉，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即使顾夕芷失去了记忆，她对他的厌恶却不变。即使如此，她还是不爱他。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用玄冥镜给你看我们的曾经。” 玄冥镜，地府的法器，可以窥探人的回忆片段。三生石也可看到人的过往，忘川水也会让人想起过去，但它们一旦被使用，那就是全部想起。顾夕芷不语，只是漠然地盯着他。这目光让靳仲廷心中发堵，愈发闷得生疼，温声道：“你不信，可以出去问问其他人玄冥镜的作用。” 他不会说玄冥镜可以根据施法者的心意回溯记忆。顾夕芷垂眸思索片刻，起身下了床，推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电梯，别墅内建立的电梯。原来靳仲廷住的地方这么大的吗？还整上了电梯…… 顾夕芷怔怔看着，等电梯来的时候，走了进去，靳仲廷也跟着她进来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的按下了一楼。应该是一楼吧？正常人家的大门都在一楼吧？抵达一楼，顾夕芷走了出去，借着光看着眼前的一切景象，高楼大厦，路边有许多死状各异的鬼魂飘荡在路上，口中还念念有词：“赶快点，别又迷路了，这个月全勤奖可不能再没了。” 路边，是如血一般红的曼珠沙罗。顾夕芷走在路上，随手抓着一个鬼问：“你认识我吗？” 靳仲廷没想到她问的不是玄冥镜，而是问别人认不认识她。他忽然很想去把她拽回来，而后把她锁在他的房间，让她永远都只认识他。鬼魂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认识……” 他的话在看到女人身后的阎王大人时戛然而止。反应过来，小鬼恭敬的回答：“认识，认识，您是靳夫人，也是我们地府的阎王妃，刚刚我眼拙，没有看出您来，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顾夕芷神色微怔，随后淡然一笑，缓缓开口：“我不怪你，你走吧。” “阿夕，这下你相信了我是你的丈夫吗？”靳仲廷从身后将她拦腰抱住，嗓音低沉。顾夕芷本应该相信的。毕竟靳仲廷长得好看，又是阎王，还对她深情。可奇怪的是，顾夕芷此刻心中一片空荡，甚至有一股莫名的恐惧和愤怒。这样的感情来的毫无源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强压在心底，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露头。顾夕芷一点点掰开了靳仲廷的手，转身，冷淡的看着他：“我相信了。” 靳仲廷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她是说相信了，可是他在她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亮，像是成为他妻子这件事，让她绝望无比。靳仲廷在顾夕芷眼神中看到了空洞。他这样的人，历经千年，身为阎王，横行世间从来无惧。而此刻，他却害怕了，他伸手将人拽进自己怀里，仿佛这样顾夕芷仍旧爱着他。顾夕芷毫无挣扎，却也没有一点回应。她的灵魂和死了没有区别，不会朝他笑，不会对他哭，不会对他说话。一切的一切，都成了靳仲廷的一厢情愿。只有他守着那千年前的爱，与千年后的情。这天晚上，顾夕芷在别墅门口坐着，来一个鬼，她就问一个鬼，问他们她究竟是谁，但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她是阎王妻。这不是她想要的回答。她不信自己只是阎王妻，她该有一段自己的人生，譬如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事业，她是怎么死的…… 但是关于这些，她统统都想不起来。靳仲廷寸步不离的跟在顾夕芷身边，看着她询问无数鬼魂，眼底的情绪起伏不断。他不是没有想过把她的家人接到她的身边，好让她安心一些。可是他不敢，怕顾父顾母把所有的真相告诉顾夕芷，刺激到她，将自己的连哄带骗打造的美好打破。 “阿夕，我们去人间吧。”他敛起心绪，走到顾夕芷身边。顾夕芷抬头看他，怔了片刻：“人间？可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阎王大人，我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我一点都记不得？” 靳仲廷默了很久。 “你是……坠落山路而亡。” 顾夕芷没有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全然看不出一点坠落山路死去的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