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似乎拼命想表达什么,却又难以表达,只能通过这些并不连贯的思想碎片,来宣泄满心的无奈和悲凉。 楚城的眉头越皱越眉,目光疑惑地看向江舟。 “他在背书,《麦田的守望者》里面的句子。” 江舟用唇语告诉他。 深更半夜用变态狂魔用过的手机号打来电话,然后给她背名著里忧伤的语句,这诡异的一幕让人无法捉摸。 楚城也觉得莫名其妙,用手机给程浩发信息。 “便衣正在靠近他。” 程浩回复了一句,楚城举给江舟看。 可是这句话并没给江舟带来安慰,反而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下来。 黑无常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语速也更加缓慢。 按理说光走夜路,对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来说,体力消耗不会这么大。 “快乐要有悲伤作陪,雨过应该就有天晴。 如果雨后还是雨,如果忧伤之后还是忧伤。 请让我们从容面对这离别之后的离别,微笑地去寻找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你。” 黑无常几乎是气若游丝地朗诵出最后三句话,顿了顿,他低声又短促地笑了一下,仿佛自嘲。 “黑无常,你别想不开,你……” 江舟赶紧安慰他,可是话没说完就被黑无常打断了。 “群主,谢谢你。我早就说了,无愧天地,视死如归,说的就是我。我,说到做到!” 黑无常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出后面四个字。 紧接着,江舟听到一种异样的轻响,像粘腻的蟒蛇游经湿滑的岩石,又像泥鳅在淤泥里缓行。 待她侧耳细听,想分辨那是什么声音时,听到黑无常如释重负又极其痛苦的声音,“群主,我是一事无成、百无一用,可是我个有坚定信念的人。我完成了自我救赎,有足够的资格飞升仙班!” “你对自己做了什么?你……” 痛失爱女般的惶恐和揪心之痛排山倒海卷土重来,江舟急切呼喊。 “别担心我,我……很好。” 黑无常异样痛苦的呻吟说明他一点儿都不好,可是他的声音里竟然带着轻浅的笑意,“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从此以后,我人生的下半场就交给你替我混了,群主,我们……九天仙宫见。” “刘朝晖,你别挂电话,你……” 可是,随着一声火车刺耳的笛响,冰冷的断线声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切断了所有未尽之言,只留下无尽的惊悸和死寂。 “什么情况?” 楚城急忙打电话问程浩。 程浩那边也是一片混乱,似乎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秩序。 虽然电话接通了,却没有人回答楚城。 程浩应该在和长沙那边警方通话。 楚城和江舟只能听到程浩那边断断续续的应答声,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按说,黑无常不会有事。 长沙警方那边早就做好了各种意外预案的应对措施。 为了防止他卧轨自杀,警方联系铁道交通部门增加监控、巡逻和保护力度,不但在高风险区域密集增加监控摄像头,还在铁路沿线增设围栏和警示牌,限制未经授权的人员靠近轨道。 除此之外,发现黑无常出行,便衣一路护行。 在这种情况下,黑无常卧轨的可能性为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黑无常是死是活? 这种悬念丛生的未知最是熬人。 偏偏程浩那边迟迟不给回复。 再次身临其境地感受鲜活的生命猝然离世,巨大的惊悸与悲痛卷土重来,如密不透风的网,牢牢罩住了江舟。 在你一放手,一转身,或者一刹那,刚才还对你哭、对你笑,对你倾诉或者缠着你撒娇的人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种直面死亡和掠夺的无力感简直糟透了。 江舟魔怔般紧攥着手机,一遍遍重拨那个来电号码,祈盼黑无常能接听。 可是,一直盲音,像生命戛然而止留给这世界的省略号。 楚城回头看到江舟这个样子,顿时警醒。 凶手的目的就是要折磨江舟,让江舟害怕、担忧、自责、痛苦、绝望! 这些叠加的负面情绪来势汹汹,足以将一个健康正常的人摧毁! 楚城二话不说,抽走江舟的手机,打横把她抱起来,把她放在沙发上。 她抬头愣愣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凄惶,“为什么又是这样?我什么也帮不上,什么也阻止不了……” 第26章 栽赃嫁祸 “你知道这是凶手的圈套,你别上当! 黑无常也被骗了,他以为和他交换手机号码的人是安安,压根儿不知道安安被人冒充,不知道和他交换手机卡的人是变态连环杀人犯。 他是凶手那些鬼话的死忠粉,完全不相信凶手在利用他,要置他于死地!” 楚城生怕江舟承受不住,痛惜地握着她的手,“凶手想栽赃嫁祸给你,但他不会得逞。我们大家都能证实,你不是群主,安安也不是。” “我们轻敌了……” 江舟的双眼充满血丝,强忍的泪水还是决堤而出,“警方加强防护措施,我们知道,凶手也肯定知道,他故意让我们误以为黑无常要卧轨自杀,实际上黑无常会用别的方式……” 楚城难以置信,“你是说黑无常会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用别的方式成功自杀?” 江舟翕动的嘴唇,全身的力量像被抽空了似的,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剖腹!” 她也不愿意有这种可怕的判断,她希望黑无常,希望任何人都沐光而行,远离死于非命。 楚城惊怔,“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对自己那么残忍?” 江舟摇了摇头,“他自己不觉得残忍,被歪理邪说洗脑到走火入魔的人,以为那是完成自我救赎!他真以为自行了断丑恶的灵魂,就能毫无挂碍地飞升上仙。” 这些荒诞的言论在许多修仙小说里大行其道,正常人听着像笑话,但被凶手拿来添油加醋,黑无常却深信不疑。 “可是,你接个电话怎么就能判断是剖腹而不是别的什么方式?” 楚城倒吸一口凉气。 “开始的时候,他脚步有力喘息均匀,后来脚步踉跄呼吸微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体力衰竭,只能是血液瞬间大量流失,还有,我在后面听到了他忍痛的闷哼和粘腻的滑动声……” 江舟紧闭双眼别过脸去,紧皱眉头压制着胸口翻腾的不适感。 楚城毫不怀疑江舟的专业水准,可他这次希望江舟是错的。 怕什么来什么。 程浩沮丧的声音隔空传来,“楚法医,江主任,刘朝晖剖腹自杀,正在紧急抢救……” 程浩后面说了些什么,楚城充耳不闻。 从警这么多年,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明明以为一切俱在掌握之中,结果严重失控。 他们确实低估了幕后黑手的狡猾和凶残,也低估了黑无常“中毒”的程度。 凶手极其恶毒地利用谢先锋和刘朝晖的盲信和愚忠,制造一起又一起恶性事件挑衅法律,打击报复江舟。 他楚城自以为深爱江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担惊受怕,他自责又愤恨。 他和江舟承诺过,一定会帮他抓住凶手,可现在他连凶手姓甚名谁多大年龄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简直窝囊至极! “楚法医?你在听我说话吗?” 程浩说了半天不见回应,提高声音叫他,“江舟怎么样了?鲁队让我转告你,让你好好看护开导她,回头有些事还要例行公事,让她多配合。” “例行什么公事?配合什么?有那个闲工夫赶紧查案抓凶手,跟自家人较什么劲?” 楚城顿时火大,“我师父是不是群主你们心里不清楚?孟婆在群里上蹿下跳的时候,她和杜安安根本不知道这个群的存在!你们是不是连我也怀疑,认为我是我师父的帮凶?”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肯定相信自己的战友。可是你知道现在凡是经手的案子都要事无巨细地留痕备案。” 程浩为难地说,“刘朝晖用涉案的手机号给江舟直接打电话了,而且在电话里直接称呼她为群主,如果这疙瘩不解开,回头这案子有徇私的嫌疑……” 免提开着,程浩的话一字不漏,江舟默默听着。 她面无表情,把自己抱得更紧了,那么小小的一团,让楚城心疼到窒息。 楚城知道程浩说的是实情,可这事儿圈来绕去,凶手肆无忌惮连续作案仍然逍遥法外,江舟竟然成了“群主”嫌疑人,真是气死人。 “江舟……” 程浩还要说什么,气得楚城破口大骂。 “臭小子,江舟是你叫的吗?她还没怎么你就开始直呼其名了,她跟你有那么熟吗?” 楚城怒不可遏,“你这是急着跟她撇清关系还是怎么的?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落井下石的本事还不小呢!” “楚法医,你冷静点儿,我不是为了表述清楚吗,没想撇清关系落井下石,你别多想。 还有,鲁队让我转告江主任,从明天起她不能继续参与这些案子的侦查工作,还要配合调查。我就不跟她说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哈。” 程浩急匆匆说完,赶紧把电话挂了。 楚城余怒难消,担忧地看向江舟,刚要说话,她却冲他摇摇头,“不用安慰我,我没事。你也别往心里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例行公事嘛,我会好好配合。” 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楚城鼻酸眼热。 “再说鲁队他们确实需要做这个工作,别给他们出难题。我相信鲁队,相信组织不会冤枉我和安安。” 江舟目光清亮地看着楚城,“还有,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和照顾。” 楚城的心像被荆棘抽了似的,细密的疼痛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 江舟的坚强和隐忍已经达到了一个女人的极限。 当然,她别无选择,硬生生被残酷的现实逼成了受伤自愈、独立顽强的女人。 这个过程,如蜕茧成蝶,百般苦痛,千般艰辛,唯有自知。 他也知道,像江舟这种受伤自愈的女人,心理上很难再完全信任和依赖他人。 虽然他和她同居一室,和她师徒情深,但她心里有堵墙,他想要翻越并非易事。 可是,再难,他也会努力。 她余生的幸福,他负责。 * 另一边,信息技术科。 挂了电话的程浩缩着脖子愣了半晌,打了个哆嗦,“楚城吃枪药了,怎么这么大火气?” “别说楚城了,我都急着骂人。” 旁边的同事宋文典把耳机摘下来往仪器台上一扔,“这事儿整的,太他妈窝囊了!” “可不是窝囊?咱们三个没日没夜在这监视监听,好不容易盼着凶手冒头了,结果他把咱们耍得团团转,先是声东击西,接着就给咱们来个突然袭击,还连带着陷害我们的江主任,让咱们自己查自己,他妈的别让咱们抓住他,抓住了我不先揍他一顿,我不姓林!” 林宇尘也愤愤不平。 “可是……你、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程浩结巴了一下,压低声音说。 “奇怪什么?” 宋文典两人异口同声。 “江舟前夫怀疑她杀亲骗保,黑无常直接给她打电话称她为群主……” 程浩艰难地说到这里,眨巴了两下眼分别看向两人,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想什么呢?江主任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林宇尘坚决不信。 宋文典也觉得不可能。 “你们忘了邻市局的肖盛了?都当上副队长了,不一样暴雷了?” 程浩说,“江舟一个遭遇丈夫婚内背叛的女人,这么多年独自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还得成天跟各形各状的尸体打交道,这么多年她能一点儿负面情绪没有?万一她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双重人格呢?这不是没有可能对不对?” “肖盛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一时麻痹大意中了美人心计了,江主任跟他有什么可比性?” 宋文典不以为然。 “你是不是破案多了有职业病了,看谁都可疑?那你看我俩可不可疑?” 林宇尘挖苦他。 “切!咱们是铁杆三人组,都是过命的兄弟,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们俩儿。” 程浩伸了个懒腰,“累死了,眼皮都睁不开了,还得这么熬多久啊……” “你俩去休息吧,我看到天亮。” 林宇尘起身换到程浩的位置上。 程浩和宋文典扶腰揉眼地去宿舍了。 林宇尘戴上耳机,看着群聊天窗口里刷屏般的热闹,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阴沉…… 第27章 彻夜难眠 刑侦人员被污蔑成凶手,按照相关规定确实需要接受调查,以澄清真相并保护个人名誉。 楚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窝囊气不好受啊! 江舟让他别担心,他反而更担心更愤怒。 他去群里找“孟婆”。 只要这个死变态敢现身,程浩和杜宇尘他们就能追踪到他的新IP。 可惜“孟婆”的头像灰着,根本不搭理他。 看来,狡猾的“孟婆”察觉到危险,给自己找了替罪羊(黑无常),短时间内是不会上线了。 再想从“孟婆”这儿顺藤摸瓜,只怕没戏了。 楚城无比沮丧,辗转反侧,心烦意乱。 满脑子都是江舟蒙冤受屈凄楚无助的样子。 心痛到爆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像凌迟。 戒烟许久的他忍不住燃起一支烟,走到窗前喷云吐雾。 窗外,夜幕如一位沉默的巨人,紧紧拥抱着沉睡的城市。 万籁俱寂之中,唯有昏黄的路灯,像无数双疲惫的眼眸,在黑暗中执着地等待着黎明。 成功戒烟后会对烟味敏感到恶心。 一口烟呛得他眼泪直流。 生怕咳嗽惊扰了江舟,他捂着自己的嘴闷咳了两声,烦躁地把烟蒂掐了,只觉得胸口闷得要炸开了。 他焦头烂额走了两个来回,蹑手蹑脚走到房门旁,轻轻推开门,从门缝看向客厅。 他决定了。 如果江舟也睡不着,还坐在沙发角落里抱膝流泪,他就拿出男人的魄力和魅力来。 男人对女人的疼爱,用原始方式直接有效。 何况,据说“阴阳双修”有助于睡眠。 他要抱着她酣畅淋漓大修两场,不,三场,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结果。 月光透过窗纱照进客厅,光线朦胧中的沙发上空无一人。 想象中,江舟如暴风雨中一片飘摇的孤叶,无助地缩在角落里独自饮泣的画面呢? 楚城既挫败又有点儿矛盾的高兴。 不管怎样,江舟能回卧室躺下休息一会儿也好,只是她房门紧闭,他想干啥都白搭。 楚城打开房门,走到江舟之前蜷缩的地方,有样学样地抱着自己。 呜,这姿势,让他心酸,也让他不堪回首。 黑暗、孤独、无助,还有绝望…… 被封印的记忆之门倏然开启,那些充满恐惧和痛苦,犹如没有尽头的暗夜一样的遭遇,让楚城如坠冰窖。 之前江舟这样抱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森冷的寒意不是由外向里,而是从心里、从骨头缝里往外窜,全身的血都要结冰了,却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这些年,他常常想,他前生一定做过很多好事,今生才会遇到江舟。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 他躺在肮脏的病床上奄奄一息,眼睁睁看着邪恶的医生拿着锃亮的手术刀,划向他的左胸。 一个有钱人出了大价钱,给他心脏病濒死的儿子找配型的心源。 他倒霉得成了那个“幸运儿”。 冰冷锋利的手术刀已经破皮入肉,温热的鲜血已经顺着肚皮淌下来。 他被打了局部麻药,痛觉却依然灵敏。 可是巨大的恐惧让他感觉不到痛,全身僵挺如待宰的羔羊。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千钧一发之际,江舟像一缕光,推开门冲进来,踢倒医生,把他抱起来…… 江舟当初救了他,却没记住他。 那时她刚参加工作不到两年,他十五岁,不过是个初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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