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震。 “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文典“同情”地看向江舟,“楚法医和你是一个科室的,你的事他最清楚。” 江舟逆光站得笔直,冷静得像尊雕塑,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她在看楚城。 楚城从进门就没看她,这时正跟鲁春秋嘀咕什么。 她心里没底,就忍不住往坏处想。 如果她栽了,最受益的人自然是楚城。 主任医师对她来说没什么大用,对年轻的楚城来说名利双收。 不过,这些天,他吃了她那么多大鸡腿和煎蛋,好意思落井下石? “不好意思,大是大非面前,我们必须摆明立场,大公无私。” 宋文典一本正经地说完,后退一步,“鲁队,没别的事我先出去。” 鲁春秋神色郑重地翻看文件,头也不抬,“你站着!” “是!” 宋文典立正站好,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与不安。 仔细把自己做过的事迅速捋了一遍,自认为天衣无缝,他恢复了泰然自若的模样。 也是,等会儿得把江舟押走,楚城一个人不够用。 宋文典自得其乐地想着,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自信的笑,那是对自我能力的绝对信赖。 江舟冷着脸死盯着楚城,他背着她站着,仍然不看她。 在她家里吊儿郎当的,穿上警服就六亲不认了,呵! 此时,她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如果楚城真的推她一把,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室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而微妙。 鲁春秋翻动文件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每一声都像一把钝刀,在江舟和宋文典心上来回摩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室内高压指数飙升。 宋文典就觉得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缺氧的窒息感让他忐忑不安。 楚城送来的到底是什么,鲁春秋越看脸越黑? “江舟,你还是坦白交代吧,你看楚法医整理了这么多证据出来,你抵赖不过去了。” 宋文典觉得再不说话自己就憋死了。 江舟不搭理他。 “你看楚法医也没用,他都把证据送来了,就没可能徇私枉法。” 宋文典故作轻松,“趁着鲁队没发火,你赶紧的,坦白从宽!” “闭嘴,不说话你能死?” 一直沉默的楚城转头瞅了他一眼,冷冽的眼波让他不寒而栗。 宋文典忍气吞声,冲着楚城尴尬地笑笑,意念飞刀。 不过楚城敢这么对他说话,是不是哪里有纰漏? 宋文典心里七上八下。 整个信息技术科就他、林宇尘、程浩三个人,论专业水平他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他私下做的那几件事,都是深更半夜通过高能黑客手段做的。 别说对电脑编程一窍不通的楚城,就是林宇尘和程浩也破解不了、查询不到。 其他事儿都是利用职务之便顺水推舟,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想到他别有用心。 可是,为什么楚城敢当着鲁春秋的面这么吆喝自己? 没素质、没教养! 等收拾完江舟,回头再收拾你…… 宋文典的小九九还没算完,鲁春秋按案而起,怒气冲天地瞪着他,“宋文典,你好样儿的!” “我……怎么了?” 宋文典强作镇定。 鲁春秋直视着他的眼睛,锐利的目光仿佛一把刀,让他不敢对视。 “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鲁春秋吐字缓慢、沉冷。 强大的压迫感让宋文典头皮发麻,两条腿也不受控制微微颤抖。 什么情况? 不是应该冲着她来吗?怎么冲宋文典去了? 江舟一头雾水。 楚城转身走向她,背对着鲁春秋和宋文典的时候,他又原形毕露,冲她挤眉弄眼。 “站那么久还能站这么直,师父的腰板就是硬。” 楚城一本正经冲她说唇语。 他的唇语是她教的,通过观察说话者的嘴唇、牙齿和舌头等口腔部位的运动来解读对方说话的内容。 这技能不难,但想提高准确率达到百分之百解读不容易。 但他们就是那么默契,互相可以毫无障碍地用唇语交流。 再配上眼神、表情和手势,他们可以不为人知地进行指令合作。 “你给鲁春秋的是什么东西?” 江舟问。 “宋文典害你的证据。” “他是孟婆?” “不是,是帮凶。” 简短的交流在楚城走到江舟身边已经完成。 楚城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离宋文典远点儿,别让他挟持你。” 感动如潮,悬空的心终于安稳。 这么多年,久经人情世故,倍觉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楚城在关键时刻给予她的帮助何止雪中送炭,根本就是舍己救人…… 江舟百感交集,实在有些撑不住,双手捂眼,泪湿掌心。 安顿好江舟,楚城转身走到宋文典背后。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不想说。” 宋文典大感不妙,冷汗顺着背脊往下淌。 “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放弃的。” 鲁春秋冷笑,把一份文件拿起来,“这是你私自提审杜政明和乔桑的现场笔记,你还敢说你什么也没干吗?” 天旋地转,宋文典被雷劈了似的趔趄了一下。 他利用职务之便,趁着值班深更半夜提审杜政明和乔桑,可是他记得他关掉了审讯室所有的监控设备,楚城怎么会知道? 不对,楚城不可能知道。 兵不厌诈,他们故意诈他,他不能上当。 “鲁队,你别听楚城胡说八道。江舟是他师父,两人的关系不清不楚,他一心帮江舟脱罪,当然要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宋文典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鲁春秋怒不可遏,“你当我好糊弄吗?干刑侦队长这么多年,这些证据是真是假我看不出来? 你违规私自提审杜政明和乔桑,话里话外向两人透露减轻刑罚的办法,让他们污蔑江舟虐待女儿。 甚至,那个断了脖子的洋娃娃也是你给他们的,你盗用江舟的指纹贴在洋娃娃脸上,指使他们做伪证,我有没有冤枉你?” 宋文典口干舌燥,“我……我没有,鲁队,你别信楚城的话,他不可能查到这些……” “不可能?你忘了你刚才对江舟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 鲁春秋拿起第二份材料,“这是你私访谢天德的罪证,你是不是也不承认?” 第35章 铁证如山 宋文典难以置信,难道谢天德把他卖了? 可是,谢天德不认得他啊,他那天深更半夜找过去,脸上戴了硅胶面具、墨镜和大口罩,爹妈在眼前都认不出他…… “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干!” 宋文典两腿发软。 “没干?现在到处都是天眼监控,你以为你戴张塑料脸皮,整个蛤蟆镜,捂着口罩就没人认得你?亏你还是搞信息技术的,你糊弄鬼呢?” 鲁春秋越说越生气,“你伪造江舟家的IP地址,把无中生有的聊天记录交给谢天德,骗他说你是知情人,同情他才会帮他。 你告诉他害死谢先锋的人是江舟,怕他不认得,你还在聊天记录里夹了江舟的照片。 我有没有冤枉你?” “我冤枉,我真冤枉啊!” 宋文典后退一步,想向江舟那边使劲儿,被楚城一把拉回来。 “鲁队,你说的这些真不是我干的,我……” 宋文典还想狡辩,被鲁春秋一记耳光扇回去了。 “这一巴掌,是我替江舟打的,身为同事,你落井下石,往人家伤口上撒盐;身为刑警,你知法犯法,利用职务之便做伪证害人!” 鲁春秋打完气不过又踹了他一脚,“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把你破格提拔到刑侦队,你他妈就是个害群之马,咱们刑侦队的名声都毁在你手里了!” “不是我,真不是我!鲁队,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些证据都是楚城伪造的!” 宋文典死咬着不松口。 “不承认就完了?你想的美。”楚城拍了拍他左边的裤兜,“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宋文典看向鲁春秋,鲁春秋的冥王脸真吓人。 他手机里没什么秘密,不怕查,这么想着,宋文典很老实地把手机递给了楚城。 “想不想知道你手机里藏着什么好东西?” 楚城轻描淡写地问。 “我手机里有什么东西我自己不知道?就是我和家人的一些照片,没什么秘密。” 宋文典不知楚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未必,你能暗地里捣鬼,别人也会。” 楚城拿过他的手机,点点点。 江舟被刚才的一幕幕惊得不轻,看着楚城倒腾宋文典的手机,不知道又有什么“意外惊喜”。 楚城怎么知道他的屏保密码? 宋文典看着楚城行云流水一顿点,全身寒毛倒竖。 紧接着,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就听到从他自己的手机里,传来清晰的对话。 宋文典:“杜政明,乔桑,我理解你们跑来找江舟的心情,也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可是法不容情,我帮不了你们。” 乔桑:“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不能让江舟独吞那笔赔偿金啊。” 宋文典:“想要从轻处罚,除非你们自救,他人想帮也帮不了。” 乔桑:“怎么自救?” 宋文典:“根据你们之前说的话,江舟对杜安安不好,存在虐童问题。” 乔桑:“对,对,要不然杜安安怎么会想不开自杀?” 宋文典:“杜安安经常哭着找爸爸诉苦,说江舟经常苛待她、打骂她,还说江舟有个社交群,她经常在里面宣传和散布不健康的思想,诱导群成员自杀,是不是这样?” 乔桑一愣:“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宋文典:“回头你们再接受询问,一定要把这些细节说明白。” 乔桑欢喜:“好,好,我们一定说详细。” 宋文典:“这只洋娃娃就是你们当初送给杜安安的,江舟知道后大发雷霆,把洋娃娃的头都快扭掉了,是这样吗?” 乔桑:“对,一点儿不错,江舟可狠实了,成天板着张脸,跟尊大佛一样。” 杜政明:“这样说好吗?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宋文典:“咦,刚才不是你们说都知道这些事吗?你们可不能做伪证,要负法律责任的!” 杜政明不作声了。 乔桑:“这些事都是真的,我们回头都会说的,这样是不是就不用拘留我们,也不用上诉判我们刑了?” 宋文典:“一步步来,你们表现好,我们会酌情考虑减轻刑罚。” 听着这些录音,宋文典彻底慌了,上来就抢手机。 “抢回去也没用,我那里有备份。”楚城说,“还要不要听听,里面还有更精彩的。” “在哪儿?给我删了,全删了!” 宋文典手忙脚乱地找,发现在不起眼的一个文件夹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安装一个窃听定位软件。 “你这些天人在哪儿,说了什么话,干了什么事,我一清二楚。” 楚城冷哼,“你不会说这些录音也是假的吧?” “你侵犯他人隐私,你这是犯法!” 宋文典气红了眼。 “根据侦查犯罪的需要,刑侦队可以采取监听电话等技侦手段,你不知道?” 鲁春秋克制着想大打出手的冲动,嗓门吼上九霄云外去了,“你十天前就成为重点嫌疑人了,你还在这儿给我装蒜,你当我是洋葱啊!” “不可能,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宋文典是谁啊,电脑高手啊,怎么会栽在自己精通的专业领域里? 可是刚才的录音实实在在,他根本没办法狡辩,或者说,他不承认也没用啊。 还有,楚城知道这些,还知道什么? 宋文典心里没底了,一张脸煞白。 “还有你找谢天德的现场录音,是不是也听听?” 楚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宋文典张口结舌。 江舟看着楚城两眼放光。 她这是教了个什么徒弟啊,这么神通广大。 “谢天德,你真坚强,我要是你,养这么大这么优秀的儿子跳海自杀了,我早受不了了……” 宋文典的声音从楚城的手机里飘出来。 还是一个套路。 宋文典假装同情骗取对方的信任,然后拐弯抹角引导对方。 谢天德倒不是想污蔑江舟,他看到聊天记录,完全相信宋文典的话,以为江舟真是“孟婆”。 谢先锋活着时候,确实也跟他提起过“孟婆”,说“孟婆”是他精神的导师。 谢天德前后一联想,认定江舟就是凶手,她的照片都在聊天记录里,那还有假? 这样以来,江舟的“罪名”就坐实了。 宋文典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本来万无一失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 “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宋文典怎么都接受不了。 “你觉得不可能的事多着呢。你贪赃枉法,私自篡改上海警方发来的监控视频以及刘朝晖的收件记录,你也以为我们不知道?” 鲁春秋说,“楚城当时把证据交给我的时候,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鲁队,楚法医,你们看在我们多年同事的份上,这件事可不可以私了?” 宋文典自知抵赖不过去了,退而求其次。 “私了?呵,你说可不可以?” 鲁春秋咬牙切齿,“孟婆到底是谁?” 第36章 神出鬼没 夕阳斜照,把宋文典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连同他的恐惧也被无限放大。 汗水滚豆似的从他额角滴落,狂乱的心跳让他呼吸不匀,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颤抖着声音,双手抱头,试图驱散强烈的压迫感,“但、但是他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他、他胁迫我,我做这些都不是自愿的,我也被他精神操控了,我也是受害者!” “宋文典!你给我老实点儿!” 鲁春秋火冒三丈,“你收受贿赂,滥用职权,这些可都是铁证如山,岂是你一句‘被迫’就能推脱的?” 宋文典打了个寒战,眼神绝望而慌乱,“我真的是被迫的,我不敢拒绝他。” “你收受贿赂难道也是他逼你?” “是,是他逼我。我要是不拿这钱,他就揭发我,要我和我家人的命啊!” 宋文典语速急促,歇斯底里,“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不知道他是谁! 无论晚上还是白天,他都能找到我,他的声音就像地狱的召唤,让我整天提心吊胆。 我快被他折磨疯啦! 他对我威逼利诱,说我只要帮他做好这些事,以后再也不会找我的麻烦。” “揭发你?你有把柄落在他手里?” 楚城目光冷厉地看着他问。 宋文典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窘迫得涨红了脸。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们去查?” “我自己说。我、我之前处理一起交通事故收受贿赂,没有按照正常程序处理案件,还利用职务之便,让肇事者免受刑事追究。” 宋文典脸上满是悔意,“还有其他两次干预案件办理……” 来刑侦队之前,宋文典担任某区派出所交通管理大队事故处理中队中队长,年年都是先进。 要不是这样,当初市局提拔干部,鲁春秋也不会相中宋文典。 “你还挺有料啊!” 鲁春秋恼恨地看着宋文典,“我当初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个东西,让你进刑侦队当祸害?” “谁让你把我调来?能当鸡头不当凤尾,我要是不来,还能继续当我的先进!” 宋文典怨天尤人,“我原先的工作就挺好,你硬把我提拉到刑侦队来,成天和罪犯和尸体打交道,累死累活讨不到好处不说,还要被人胁迫、被你们揭发,我不是受害人是什么?” 别说鲁春秋,连江舟和楚城都不敢相信,处事谨小慎微的宋文典胆子这么大、心理活动这么复杂。 “能来我们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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