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和的五官,他冷下脸色时,便是令人遍体生寒的凌厉。 黎问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也没有安慰薛枞,说些类似于“我觉得你很好”之类的套话。 他仍是冷静的,“没有人必须是好人。”他甚至像看透了薛枞一样,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道,“也没有人必须要很坚强。” 如果在一天前听到这番话,薛枞想必还会傻子似的在心中暗自触动。可此刻,他甚至连装作不在意、给自己留一个体面都做不到。 薛枞讽刺一笑:“你知道我讨厌什么吗?就是你这样自以为很了解我的人,我遇见过不止一个。还有……现在这种,让人生厌的眼神。” 黎问没有说话,像是对他的尖刻一概免疫,连目光都没有移开。 “既然观察我这样的人很有乐趣,那不如你猜一猜,我刚刚在想些什么?”薛枞并不是问他,更像在发泄某种情绪,“我差一点就把琴盖掀下来,压碎你的手指了——没这么做,不是因为我克制住了,只不过是站不起来,没办法及时走到你旁边而已。” 每一刻都极力抑制的,恨意与愤懑,不平与不甘,一旦放出闸门,便催生出可怕的破坏欲。 从骨子里烂透了。 “我是不是疯了,”薛枞眨了眨眼睛,“你看,观察一个疯子,很容易得不偿失。” “别说了,”黎问半蹲着身体,视线与薛枞齐平,他将食指抵在薛枞的嘴唇上,“不是这样。薛枞,你现在太激动了。” 与主人的性格相反,指尖触到的唇珠仍是柔软的,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黎问的手心。 小鱼干趁机跳出了黎问的手臂,在客房的外沿徘徊着。房门底下的地毯处贴了一圈胶带,是黎问担心猫咪们不分时间地闯进薛枞房间而特意黏上的。它果然在胶带前停住了,柔软的肉垫往前探了一步又收回,像是感受到了薛枞的冷淡,没有闹腾也没有撒娇,安安静静地去了别处。 薛枞看着它迈着小步慢慢走远,隔开了覆于自己唇上的手指,又伸手拽住黎问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狠狠盯着他,道,“黎问,我不是好的实验对象,没办法陪你玩这种游戏。” 黎问能感受到薛枞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他的衣襟都被薛枞粗鲁的动作扯乱了。但黎问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将薛枞握住,像是希望那颤动能够止息。 薛枞的气力却像是随着这一握而消失了,他收回手,像是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别的东西,最终却只是放回了轮椅的扶手上。 ”你就该和他们一样,早早地离我远一些。” 毫无由来的痛楚,把薛枞钉在了原地。 可分明没有经过撞击,这段日子也修养得不错,腿伤并不该在此时发难。 以为早已平息的往事,其实留下了深植于灵魂的隐痛,于肉体打上烙印,在某些时刻,便跳出来提醒心怀侥幸的自己。 “也不对,怎么能赖在你们身上。”薛枞没有再留的意思,房间里的东西都是黎问买的,没必要收拾,他直接控制着轮椅往门外行去,“该滚的是我。” 黎问不愿火上浇油,他至少想等到薛枞平静下来,再好好与他谈一谈:“太晚了,留下来——至少等到明天再走,好吗?” 薛枞头也没回:“留在这里继续当个笑话?” 将自己伪装得那样强硬的人,单薄得却像是随时要消失在这沉沉夜色里一样。 “晚上不安全,”黎问跟到门口,“明天上午也还要去医院拆一次线。” 薛枞没再说话,只在黯淡的街灯下回眸看了他一眼。 比灯光更晦暗的是空荡天边挂着的一轮冷月。 孤月残灯下,那双黑而幽深的瞳眸里却像是盛着澄净而晶莹的两汪清水,在黑暗中,仿佛汇聚了一整个世界的光。 薛枞恨着薛薇,却不知,他有着与薛薇如出一辙、足以夺取所有人目光的容色,只是那抹颜色极冷,像是出鞘便注定嗜血的剑。 黎问心中微微一悸,知道自己是无法劝服他了。 薛枞最终还是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 重建后仍然可怖的废墟残骸将他包围起来,却奇异地令薛枞安下了心。身上被牛奶泼到的地方还没有清洗,薛枞去到浴室,将水打开,却忘了目的似的,许久也没有将衣服脱掉。 在他还小的时候,有一个隐秘的习惯。 委屈与难过时便躲进浴室,将水流调到最大,嘈杂的流水声便可以掩盖他的哽咽与哭泣,连姐姐也没有发现过。他曾笃信,哭泣和泪水没有丝毫意义,只是软弱的行径。 可在这一刻,却忽然又生出了大哭一场的愿望,想要像小时候那样,让眼泪带走些什么,然后第二天就可以若无其事地重新开始。 偏偏在如今,干涸的双眼里已没有眼泪,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得见他的哭声了。 薛枞微微张开嘴,艰难地呼吸了一下。 “我已经疯了吧。”他喃喃道。 身体里像是有一个按钮,当开关被拨动,便会彻彻底底地失去控制。 理智尽失,丑态毕露。 他又一次将身边的人推得越来越远。被人伤害,也刺伤别人,一遍一遍,循环往复。 还以为这就是他所追求的——他只敢于争取这样毫无变数、孤独却平静的生活。 但他终归还是被人类脆弱又孤单的天性所蚕食,十多年来死死按捺封锁的不甘心,又一点一点冒出了头。 寂寞于是变得不堪忍受起来。 其实没有人承诺过什么,也没有人应该替他做些什么。 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不知不觉之间,他似乎变得比沈安还要天真,还要自私,像在等着谁伸出手来拯救似的,既可笑又荒唐,愚蠢透顶。 他被包裹在补偿里的示好砸晕了头脑,又或者,在重重的伤害下,欺骗着自己,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暂时休憩的地方。 在臆想的温情里越来越软弱,越来越幼稚,轻易地就去相信一个人。 再想要遗忘,薛枞也或多或少地被孟南帆影响了。那些共同生活的日子,将某种不适合于薛枞生存的“柔和”,潜移默化注入了他的体内,却忘了他们根本是不一样的人。 孟南帆可以肆无忌惮,薛枞不能,而他放纵底线的结果,只能是一次次面对更加残忍的真相。 “可是怎么办……”薛枞的脸色煞白,一只手撑着额头,“我完了。” 他靠在轮椅上,低垂着头,连移动的力气都不剩了似的。 其实,其实—— 他还是想要谁能伸出手,将他从尘土里拉起来……希望谁能救救他。 就好像等不到这个人,就快要活不下去了一样。 这种天真又让人生厌的想法笼罩着他,使他变成自己最不齿的模样,傻乎乎地等待着谁的同情或是理解。 但不会有这样一个人。 薛枞最终也只是用早已熟练的动作,支撑着自己爬起来。 即使什么也不剩下,什么也不期待了,他也得活着,管他什么意义和执着。只要这躯体还没倒下,那日复一日地,他都要坚持下去。 第二十九章 薛枞第二天的行程没有丝毫耽误,他准点起了床,去医院复查。 他走的是早就熟悉的小路,却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始终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薛枞警觉地用余光观察,又加快了轮椅的速度,想要尽快回到主街。可再怎么小心,仍是被谁捂住了口鼻,昏倒在不知何人的臂弯里。 ------- 阳光有些刺眼,眼睛疲惫得几乎睁不开。 “睡得好吗?”不太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乔乔。” 薛枞听到声音,揉了揉眼睛,双眼却没能聚焦:“很晚了吗?是不是迟到了……” 眼前的虚影渐渐清晰,薛枞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的思绪有一瞬间的空白,又恍惚觉得上一刻分明还在教室。 “学校那边请假了么?” 像是怕被谁责备一样,薛枞最关心的,竟是学校的问题。 没有等到回答,薛枞这才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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