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好吗?” “不。”薛枞拒绝得毫不犹豫,又伸手将他隔开,“你也可以走了,不要挡到光。” 路衡谦难得地收敛了脾气,但他见薛枞的做派,又觉得自己压根儿没有误解过什么。眼前的人,果然自私且冷漠,不具备丝毫同理心。 那日孟南帆受伤被送去医院后,路衡谦因为下午还有会议的缘故,先行离开了。孟南帆的伤口其实不深,却也住了几天院,谢绝了所有探望,到出院那天,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之后与路衡谦联系过一次,语义含混,大致是说自己要出去一段时间,不用找他。过了不久,又打电话过去,反复叮嘱他别去打搅薛枞,之后便关掉了手机。那通来电,成为他失去踪迹前的最后一次通话。 直到近两个月彻底的杳无音信,才让周围的人觉出不对。平日里与孟南帆关系不错的朋友都向路衡谦打听,孟南帆的妈妈也有些坐不住了,想要报警。 路衡谦后来去过他家中一次,见满屋都是凌乱的画具,地上堆了几幅胡乱摊开、没有完成的油画,就这样被遗忘在了客厅。 至于程煜——路衡谦早就让秘书联系了他的父母,将人领走了。 他倒没觉得孟南帆是出了什么意外,思来想去,记起孟南帆含糊的语气,也只推测出症结在薛枞这里。 “我可能做了没有办法弥补的错事,”那时的孟南帆相当消沉,说话也颠三倒四,“但我也已经快分不清臆想和现实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要离开一阵子,”从前总是恬然又轻快的笑意消失殆尽,孟南帆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语气沉静下来,“先让我整理清楚。” 他没有留给路衡谦回话的余地,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联想到孟南帆之前的心理状态,甚至出现过的另一个“人格”,路衡谦猜测他的精神出现了紊乱和异常,便只想尽快将人找到,再找合适的医生进行治疗,以免拖延久了,造成更加难以估量的后果。 可路衡谦应付不来薛枞。 他想要强硬地将人带走,又担心孟南帆知道后更加不快。 有零星的雨滴落在肩头。 沉甸甸的浅灰色烟云飘在天空,天色也暗沉下来,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 路衡谦站在薛枞身边,比他高出许多,低头便能看到雨水顺着薛枞渐湿的黑发滑到额头,再渗进他的眼睛。薛枞抬手揉了一下,眼眶因为异物的侵入而泛红。 薛枞的体质看上去就是极弱的,路衡谦伸手替他挡雨,却耐不住雨势渐大,只好脱了外套,替他挡在头上。 “你怎么还没走?”薛枞偏头避开,眼眶却像是更红了一样。 路衡谦本想将他推到不远处的商场屋檐下躲躲雨,又见薛枞浑身都淌着水,脸色越显苍白,两颊也透出受了寒的淡粉色,便打算将他带到自己在附近的一处公寓。 “先去我那里,”没有给薛枞再次反对的机会,他直接推动了轮椅,“等雨停了送你回去。” 行动受制于人,是薛枞最无力最挫败的时候。挣脱的后果,只能是更加狼狈地摔到沾满泥水的地面。 他咬牙没有说话。 四周都是仓皇避雨的人群,像一群无处逃窜的虫子,而他是其中最无能为力的。 薛枞微微闭上眼睛。 路衡谦的公寓是顶楼的一个大平层,客厅与卧室都安装了落地窗,将视野拉得更加开阔。 他将薛枞带到客厅,见他的轮椅也湿透了,便把人扶到沙发上,替他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又把轮椅推到旁边晾干。 薛枞瞥了一眼落地窗外的风景,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 路衡谦将他安顿好之后,给孟南帆发了一条短信,说是薛枞在他这里,其间还一连接了许多电话。他怕吵到薛枞,便顺手关了门,去到另一个房间,连跟薛枞再交代几句的时间都没有。 他其实很忙,为了孟南帆的事情才丢下一堆工作奔波,甚至不愿假手于人。 随着阅历的增长,路衡谦待人接物都比少时更沉稳一些,连面目都随着逐渐成熟而显得更加俊朗,是可以被托付和依靠的人。只有面对挚友的困境,才会偶尔地失去冷静与自制。 没有比他更可靠的朋友了,可是当他的眼睛看不见你的时候,便没有比他更无情的人。 薛枞始终是没能在路衡谦心里留下一丝痕迹的。 甚至连寄生于孟南帆身体里的那段岁月,随着新生“人格”的消失,在路衡谦心里也渐渐淡去了。 路衡谦可以为了孟南帆而对薛枞不问缘由地动怒,也可以因为他而低下身段地道歉。 或许十个薛枞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抵不上孟南帆的一个伤口或是一个微笑。 无论如何,薛枞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巨大的落地窗似乎要将雨中的整座城市都纳入视野,铺陈于眼底。令人无法忽视的高度,终于带给了薛枞胆怯的不真实感。 街道上匆匆而过的陌生面孔,都雾化成了漆黑的剪影。 薛枞尝试着闭上双眼,可眩晕感仍然摆脱不去——他能够欺骗自己的眼睛,却无法骗过本能。 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小的汗珠,薛枞强自冷静下来。他逼迫着自己向窗户的位置望去,却找不到可以遮挡它的帘幕。 路衡谦的这处顶层公寓胜在采光,包裹着客厅的三面墙壁都被完全透明的落地窗取代。只一眼,就让薛枞的呼吸再次一滞。 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眼前的一切都仿若带了重影。 他的手心也渗出汗水,心脏的鼓动越发剧烈。 薛枞有一个无人知晓的软肋。 他没有为此寻求过医生的帮助,也就不知该将这种恐惧归结为简单的恐高,亦或是所谓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那些久远的、并未曾亲眼见过的画面,却在回忆里一次次上色清晰,在想象中构建得更加令人绝望。 只要想到姐姐是怎样艰难地穿过火海,抱着他走向十楼的窗台,纵身跃下,直至尸身破碎,往后每一扇高楼的窗户,就都能成为他无法逃离的诅咒。 可是他已经双腿残疾,又哪里肯暴露出更多缺陷,让自己成为他人眼中更加不堪的废人。 薛枞家中的每个房间,都安装了隔绝光线的厚重窗帘,其实沈安也曾见过,却以为他只是嫌阳光刺眼。 从前还在学校的时候,薛枞的座位永远是靠墙而非靠窗的;求职时,也特意考察了公司的选址,最后挑了间办公地点在一楼的律所。 他习惯性地在进入房间时就关上窗帘,已经许久没有暴露在这样的环境中了。 可这弱点连薛枞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过,路衡谦就更没可能知之一二。 事情却也凑巧,薛枞的轮椅被路衡谦推到一旁晾干,使得薛枞被困在了原地,连将窗帘拉拢都做不到。况且房间隔音,即使薛枞出声叫人,他也没法听见。 此季已是秋末,罕见的雨水连绵,没有消停的意思。 路衡谦心知薛枞并不乐意见他,就将客厅的暖气打开,估摸着薛枞也可以休息片刻。又去隔壁书房多呆了一阵子,处理了一些公司的事务。 他没有等到孟南帆的回音,却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接通后,对方没有说话,线路那端只传来一阵凌乱的喘息声,听不真切。 路衡谦没有贸然开口。 “路、衡谦,”对面传来的是气若游丝的声音,“客厅……窗户。” 传到路衡谦耳中的几乎都是气音了,他起初还没能辨别是谁,到后半句,才反应过来应是薛枞。 薛枞就在隔壁,却需要借助电话来联络路衡谦,状态更是显而易见地虚弱异常。 路衡谦没有照顾过残疾的人,又因为薛枞一贯逞强且不服输,很少将他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联系在一起。 可此刻手机那端的薛枞,却竟然像是在……害怕? “我马上过来。”路衡谦心中不免产生了几分自责,也没有闲暇去思考薛枞为何会知道他的手机号码,迅速起身向客厅走去,“你稍等。” 这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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