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再深入探究自己对孟南帆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了。 大概源于身体里某种自我保护的机制,他宁愿不去面对。 薛枞将视线移回车内,刚好能看见路衡谦线条冷硬的下颌线,“我更愿意自己解决。”想了想,又勉强补充道,“多谢好意。” “你的精神状态适不适合自己待着,”路衡谦提醒他片刻前的异常,“我想你可以自己评估。” “我会按时去医院。” “然后撞上记者,正好给他们提供一篇深度访谈的稿子?”路衡谦或许没有嘲讽的主观意图,但听上去也差不了太多,“你要让人知道沈家的大少爷不仅腿断了,还是个精神病?” “精神病,”薛枞重复了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地冒出来,好像觉得有点可笑,又似乎确实能描述自己的现状,“倒也是。” 路衡谦说话多难听他也不是没有领教过,接收得并不吃力,况且这种直白确实有效,至少薛枞产生了几分动摇。何况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被宋澄逮到,洗脑成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路衡谦显然没有意识到哪里伤人,他只在乎实效,毫不避讳地继续道:“或者让谁再去挖掘,你为什么不姓沈,接着翻出一大堆陈年往事。这就是你‘愿意’的?” “不。” 薛枞无意识地把身边的羊毛毯揉开,又漫无目的地折叠了一遍,或许是源于烦躁,“你为什么,”他犹豫了很久,怀疑这样说很像自作多情,但还是问了出来,“帮我?” 毕竟他清楚自己在路衡谦眼中一贯是什么德行。 路衡谦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难住了。 这几个月里,他忙着找人,从孟南帆找到薛枞,好像非得找点事做,才能把心里那点不清不楚的情绪压下去。忙碌的时候没人会问“为什么”,等尘埃落定,那句“为什么”,他答不出来。 “我说过,对你有误解,造成了一些,”语气仍旧硬邦邦的,“后果。” 他对自己临时想出的说辞也不太满意,急匆匆补充一句:“我不习惯亏欠什么,不管是谁。” 路衡谦自认没有多余的善心,他把现在的举动归结于弥补。顺便帮孟南帆也还一份。 薛枞似信非信地答应了一声。 “我不帮你,”路衡谦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必要一直解释,但嘴巴很快,至少比意识快,“只暂时帮你避一避。” 这种急于撇清的态度反而令薛枞的怀疑稍稍减弱。 他现在很累,不知道是药物还是催眠,或是二者的叠加,他只想再沉沉地睡一觉,但不得不强撑。 他其实也不想说话,脑中的钝感勾连得身体到处都在隐痛,痛得五脏六腑都被碾成了粉末,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这里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他又落到了这种境地。 “到了。” 路衡谦已经停好了车,打开薛枞那一侧的车门,从后备箱拿出的轮椅被推到了身边。 他俯下身,一只手揽上薛枞的肩膀。薛枞猛地睁开眼睛,感觉到路衡谦的头几乎是靠在自己的胸口,他察觉到对方的呼吸,然后与他四目相对。 路衡谦一派坦然,神色不动,薛枞却避开目光。 看样子路衡谦是准备抱他下车,薛枞往后避退了一下,但身后是椅背,他也没路可去。 薛枞怕自己会错了意,忍了又忍,见路衡谦还是没移开半步,甚至另一只手都要伸向他的腿弯,终于憋出一句:“我自己可以。” 路衡谦自然没有意见,搭在肩膀上的手也很快收了回去。 等薛枞把自己挪上轮椅,路衡谦就走在前面替他引路。 其实薛枞曾经在这里借住过许久,对这里熟悉得像是自家花园,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路衡谦打开房门,给薛枞让出位置。薛枞略微抬头,看见玄关的柜子上摆放着什么金属的东西。从他的角度望去,恰好见到一抹冷光。他记得这里从前没有任何装饰,路衡谦家里很少有无意义的摆设。 路衡谦注意到他的打量,把它拿在手上,往薛枞跟前递了递:“在看这个?” 薛枞呼吸一滞:“这是……” 他认出了这是自己送出的那把匕首,特意用的铂金,怕配不上路衡谦。 他没有伸手去接。 “镇宅用的。”路衡谦随口编道。他似乎在刻意观察薛枞的神情,见薛枞移开了视线,也不再多言。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试探,或者说,期待什么。 话题终止在这里,路衡谦带薛枞去了早就收拾干净的客房,比薛枞曾经住过的那间要小一些,在一楼,仍然是冷色调的布置。 想必从前那间改造过的客房是专属于孟南帆的。 路衡谦又简单交代了几句,表示自己平时都不在家里,不会干涉薛枞,又问薛枞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薛枞想了想,担心出现刚醒来时的情况,“不要和我说话。” “每天都是。”他又补充道。 这个要求很奇怪,但路衡谦本来就不可能去叫他起床,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见没什么要说的了,路衡谦便替他放好行李,打算回公司一趟。 他认为自己对薛枞顶多是愧疚,而愧疚不会催生温柔。 “我没有很多闲暇,”离开前,他最后说道,“不可能照顾到你所有要求。” 薛枞当然没指望过他照顾什么。如他所见,路衡谦确实很忙,并不是托词。但他忽然想到,路衡谦无论如何也会抽出空闲陪一陪孟南帆。 但很不幸,那段难得的时间被一个小偷窃取了,搅合得一团糟。 想到这里,薛枞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给他们留下了个烂摊子。 他以为二人两情相悦,即使自己莽撞一次,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割断那条暧昧的界线,说不定他们也能借机发展下去。可到现在也没听说过任何他们携手并肩的消息。 孟南帆似乎并不钟情于路衡谦:他很快地对薛枞表达了好感,又在短短的时间里与程煜培养了感情。或许孟南帆喜欢的一直是程煜那样的类型,和自己还有路衡谦都不一样;又或者,他喜欢很多类型。 薛枞不愿意再往下想了。 路衡谦正替薛枞关门,却意外从他的眼神里瞥到一丝近似于同情的神色,有几分莫名。 他凝神再看,却注意到薛枞起了褶皱的衣领与袖口。 路衡谦有不太严重的洁癖,通常不约束别人,只针对自己。但今天这种症状对着薛枞发作了,或许因为薛枞也总是一板一眼的,所以凌乱的东西不适宜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其实他也不是没看过薛枞打架打得乱七八糟的样子,但如今就是觉得碍眼。 路衡谦用眼神示意,薛枞没能配合地领悟。 路衡谦又忍了两秒,终于还是上前几步,蹲下身替他理好领口,接着把注意力转移到袖间,却见到上头沾了一滴血迹,应该是取留置针时留下的。 已经凝固了,泛着点黑,路衡谦抹不掉,有点别扭地转过眼睛。过了一会儿,又起身去隔壁找了一件还没开封的衬衫,放到薛枞身边:“换一下。” 薛枞不明就里地接过来:“我带了衣服。” 路衡谦又被迫看了一眼袖口,也没把衬衫拿走,只嘴里低声唾弃了一句:“什么医生。” 薛枞莫名其妙地看他关门离开,简单收拾了一下,从行李箱里翻出手机。 他早已是离职状态,律所是理所当然回不去,何况那里还有宋澄。许多计划被打乱了,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第三十九章 路衡谦临时有会要开,回来得很迟。其间门铃响了一次,是外卖送到了。 薛枞没什么胃口,强迫自己吃了一点,见冰箱里空空如也,向路衡谦随口提了一句。 “我疏忽了。” 路衡谦这才意识到自己待客不周。 他最近都有应酬,家里又不习惯留人,只让家政做完基本打扫就离开了,于是向薛枞提议把之前的厨师请回来重新开火。 “没关系,”薛枞同样喜欢清静,“我自己来。” 路衡谦没有对他执意亲自做饭的决定产生任何好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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