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去医院,”路衡谦忽略了孟南帆与他交谈的意图,沉声径自说道,“涉及隐私的就不让人去查了,但如果他去医院复诊,我可以把地址发给你。” “你不是一向对小枞,”孟南帆越听越惊,难掩诧异,“对他……有些偏见?” 他沉吟片刻,才恍然大悟一般道:“所以你才想要向他道歉?” 路衡谦没有回答。 说得冠冕堂皇,可就连路衡谦也不明白自己忙着寻到薛枞的踪迹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正式”道歉,对薛枞这样的人而言,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不出现在薛枞的面前,才反倒是薛枞求之不得的。 坏就坏在路衡谦刚刚心生歉意,又忆及自己几次三番害他受伤流血,薛枞便又像是被人劫走一样杳无音讯了。 路衡谦仿佛第一次意识到,剥离伪饰的狠厉,要伤害薛枞这样腿脚不便的人实在是太过容易。 不知是不是责任感作祟,路衡谦觉得自己必须要再见薛枞一面,至少得确认他是安全的。 “我不知道。”许久之后,他才对孟南帆说道。 是在回应对方刚才的疑问。 孟南帆愣了愣,回神时,已经不见了路衡谦的身影。 第三十五章 薛枞倚靠在床头,把电视的声音调大了一格。 沈安在阳台接电话,零星的词句顺着窗缝飘过来,窸窸窣窣。这种模糊的干扰比站在薛枞面前清晰地聊天更让他觉得烦躁,便试图让这声音能被别的某种杂音盖住。 已经十一点了。 薛枞盯着电视屏幕,却什么也没映入眼里。他走神到都没有察觉自己在想着宋澄。视线从电视移到挂钟,断续地闪过些杂乱的念头,不知他睡了没,又恍惚想到时差,那他醒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沈安推门进来,卧室没有开灯。屏幕里一众演员低声交谈着,却比纯然的安静显得更加空寂一些。灰蒙的空间里,只有明明暗暗的光线打在薛枞脸上,有一种旧电影一样的不真实感。 “还没睡吗?”沈安在床边坐下。 “等你。” 薛枞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大概是催眠残余的效用。看来他需要尽快去一趟医院。 沈安没料到能得到这样的答案,“那我马上去洗澡,”他没精打采的神色都被点亮了几分,“我今天可以……可以睡这里吗?” 十多个小时的相处,让薛枞开始意识到这是一个喜欢撒娇的弟弟,并不想过分纵容,可沈安觑他神色,原本雀跃的模样又转而耷拉成了愁眉苦脸的消沉:“以前都是你陪我的。” “好吧,”沈安撇撇嘴,毫不遮掩他的委屈,“我不打扰哥哥休息了。晚安。” “可以,”薛枞却迅速改变了决定,怕他没听明白,又道,“一起。” 沈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你不准睡,我很快就好。” 见薛枞点头,沈安急急忙忙去浴室洗漱,待收拾完毕,推开房门,却见薛枞已经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侧躺在床边,连被子也没盖。 睡衣有些宽大,有一侧滑到了肩头,裸露出脖颈到肩膀十分漂亮的弧线。 他的肤色很白,令沈安想到周玉琪花大价钱买来的一块白色玉石,有种说不出冷暖的、剔透的莹润。 薛枞笑的时候太少,在睡梦里竟也显得冷冷清清的。 他眉目间的神色干净得像一抔新雪。 几乎想象不出他与别人在床上厮混的模样。 可沈安实打实地见过。 他烦闷地屈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接着他想到周玉琪,觉得一切都更加烦心了。 不久之前突然爆出的富豪妻子出轨传闻,如今似乎终于被各家媒体坐实,各种各样的爆料层出不穷。 那个作为花瓶被娶进家门的二婚小老婆竟然给沈易带了数顶绿帽子,这新闻比沈易本人出轨要吸引眼球得多。 若只是些桃色边角料倒也罢了,可紧随其后地,周玉琪所牵头的慈善基金会侵吞善款的风声也频频传出。 谁都知道这基金会依托于沈氏,成立之初,便是借着沈易大儿子的名头。据说沈氏的大少爷十几岁时坠楼摔断了腿,至今未愈。作为继母的周玉琪宣称,希望通过慈善事业,帮助到更多残疾的孩子。 缺乏监管的基金会,往往会成为敛财与洗钱的工具,可又很难拿到切实的证据。即使找出证据,追查时也不免遇到层层阻挠,溃败于金钱与权力所交织罗网出的畸形生态。 沈安不知道沈易在其中参与了几分,又打算如何处理,但周玉琪那边早已焦头烂额,每隔几个小时就要确认沈安的行程,以免他被记者逮住,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没过几天,基金会内部的账目开始流出,即使沈氏着力压制,舆论也逐渐走向不受控制的局面。 如果薛枞没有失忆,就能辨认出这些分门别类、有计划地被上传并流散的资料,正是他搜集了许多年、尚且锁在保险柜中的半成品。在薛枞本人的判断里,它们还不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他并非没有想过利用舆论倒逼,可无论是足够雄厚的财力还是复杂错综的关系人脉,都是那时甚至现在的薛枞所不具备的。 他筹谋布局,忍着厌憎与周玉琪周旋,面对她数次的讥讽、挑衅与加害,在她以为死死地拿捏住薛枞的许多年里,终于顺着这个愚蠢又贪婪的女人所暴露的线索,在暗处替他们准备了这份礼物。 薛枞十八岁时放下了杀人的刀,便决意在往后的更多年里,打磨出一把足以洞穿血肉的剑。 待虚伪的纽带被斩落得分崩离析,待他们也一无所有,再让道貌岸然的所谓血亲来答一答,什么是原谅,什么是恨,什么是时过境迁,什么是永不可追。 什么是剜心刺骨的无可解脱。 可这些与如今的薛枞无关。 他安然地陷入睡梦,沈安怕惊醒了他,连吹风也不敢用,胡乱擦了几把还在滴水的头发,蹑手蹑脚去到薛枞床边,动作很轻地将缩在床脚的被子往上拉。 薛枞睡眠很浅,立马醒了。 沈安见他眼眶都有些发红,劳累过度的样子,忙道:“快睡吧。” 薛枞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视线逐渐清晰,瞧见沈安连头发都湿漉漉的,接过毛巾替他擦了擦:“没吹风机吗?” 沈安被揉了一把脑袋,神情都有些呆滞,“有……”他点点头,“有的。” “我帮你吹。”见沈安不动,薛枞又道。 沈安愣了几秒,低头去浴室取来吹风,回来的时候也只是闷闷地将东西递给薛枞。 薛枞自己就是话少的人,见他忽然沉默,也没觉得奇怪,用手指替他将头发缕顺。沈安把吹风的插头插好,像小狗一样趴在薛枞平放的双腿上,又怕压到他,只虚虚靠着。 “烫到了?”薛枞感觉到沈安把脑袋往外偏了偏。 沈安小幅度地摇摇头,却不愿将脸抬起来。 薛枞关掉电源,扶起他的侧脸想要看看,却摸到一手湿润,还以为是头发上的水珠甩到了脸上:“不舒服?” “没有。”沈安的声音始终有些发闷,他飞快地揉了把眼睛,又小声道,“哥哥。” 薛枞见他始终趴着不肯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安却不回答,很执拗地再叫了一声“哥哥”。 薛枞将他扶起来坐直,才发现沈安的鼻尖微微泛着红,眼眶也湿漉漉的:“怎么哭了?” “哥——”沈安有点难为情地想撇过头去,又被薛枞掰正,便将额头靠在薛枞的肩膀上,“你回答我一声。” “嗯。”薛枞任他靠着,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递给沈安。 “你帮我擦。”沈安这才主动抬起头,还把身体往前倾了一些,指着眼角,“这里。” 薛枞替他擦掉泪痕,沈安配合地闭上眼睛,又叫了一声“哥哥”。 “嗯。”薛枞被他喊得头疼。 可沈安像是上瘾了一样,一连串地喊着“哥哥”,薛枞等他闹够了,替他把蹭乱的头发梳好。 “你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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