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一次他偶然看到了一则关于自己罪行的新闻报道,那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读着那些报道,他好像获得了加倍的快感,从此之后,他开始有意识地去搜索自己的新闻,查看别人对他行为的评价。 报道上面的每一段文字,对于他犯案过程的描述,重温起来,都让他激动到战栗。 前几份宋融江之前都仔细看过,他也曾剪下来收集,那些报道他熟悉到几乎可以背诵下来,后面的几份是他被抓以后才发表的,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苏回安静地等着宋融江看着那些新闻报道,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可以判断,宋融江看得很专注。 宋融江看了一会抬头道:“原来他们是这么写的……”他皱了眉头,“不过……” “不过,你觉得,他们写的还不够多,又短,版面又小,还有偏差……”苏回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宋融江的内心想法。 到了最后一条报道,是昨天最新的法治报,对于宋融江的事情已经只有小小的几行字,提及他将被判处死刑,而失踪女孩裴薇薇还在被寻找之中。 媒体就是这么喜欢遗忘,追逐流量,无论是对偶像歌手还是对这些变态杀手,都是一样。 苏回又点破了宋融江的欲望:“你想要更大的版面,更多的关注。” 宋融江听了他的话,没有说话。那是他即便身陷牢狱,依然保有的虚荣心。 他这一辈子,一直平庸,却不甘于这种平庸,想不到最后是在杀人这件事上出了名,只可惜都是恶名。 然后宋融江看到了一旁的一叠照片,那是抛尸现场警方拍下的,他伸出手去,想要拿过照片仔细查看。 苏回不动神色,伸出手把照片按住了:“你配合我,我可以和狱警打个招呼,给你留下一张物证照。” 宋融江想要那些照片,那是他“回味”自己罪行的媒介。他收回了手,看向苏回,似乎还在最后犹豫,随后他双手抱臂:“你到底想要聊什么?” “聊一聊你的故事,你的成长经历。你是一位连环杀手,研究你,非常具有代表性,对犯罪学具有深远意义。”苏回冷漠而淡然地陈述道,“就我目前所掌握的资料,你的口供还不太详尽,而写这些报道的人,更是不理解你的行为与内心世界。” 宋融江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否认,他低头把玩着苏回放在桌子上的录音笔。 苏回的目光认真,微散的双眸像是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一般,他轻声道:“他们根本没有触及到真实的你。如果你就此死去,我想,对于你而言,也是一种遗憾吧。” “触及我的内心?”话说到了这里,宋融江似是有了点兴趣,“那你觉得,你能够做到吗?” 苏回点了一下头:“我想要试一试,我会把你写入我的论文里,对你的行为进行分析研究,让更多人了解你……” 也让更多的人提防这些禽兽。 他需要通过与这位凶手的对话,探索光明尚未照到的黑暗之地。 宋融江扬了一下下巴:“你如果能够给我搞到一盒烟,那我可以和你聊一聊。” 这一点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苏回低头露出一个淡笑,平静而清秀的脸上显出了一分迷人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亡也并非所向披靡。――《死亡也并非所向披靡》狄兰・托马斯 第一次生命丧失之后,再也没有另一次死亡。――《拒绝哀悼死于伦敦大火中的孩子》狄兰・托马斯第7章 宋融江的父母有他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两个年轻人没有做好准备,孩子就生下来了。 他的父亲没有负起责任,母亲也把他视作拖累。 他的母亲软弱无能,像是一株不会独立的菟丝花,缺了男人就无法生存,她总是带着新的男友回来,然后靠那些男人的接济和打零工过日子。 宋融江很聪明,虽然家中不富裕,但是受到过完整的教育,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大专,在学校里,他的成绩一直中等偏上。 宋融江在无人的时候,是安静而孤僻的,一旦和人接触,人们就会发现,他的内心其实是狂傲的,他看不起很多人,觉得怀才不遇,他认为自己无法成功是因为没有好的父母。 宋融江成年以后也和母亲住在一起,一直是母亲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母亲年老色衰以后,转为依靠他,需要靠他养活。 他找过几份工作,但是都四处碰壁,无法融入。 后来宋融江做了出租车司机,开夜班车,他白天都在睡觉,一直避免和其他人的正常交流。休息时他会去书店买书,然后抄写一些诗句,还会在网上留下一些有些文艺的微博,会像普通年轻人一样发发牢骚。 华都白虎山监狱的审问室里,一场问话还在继续。 苏回的声音很低沉略微沙哑,他更多的时候是在倾听,只有偶尔问出一些问题,宋融江觉得面对他的感觉和面对那些记者、警察、法官完全不同。 苏回看向他的目光,十分淡然,让他不自由主地安静下来。 眼前的这位苏老师似乎不觉得他是个不正常的人,不把他当作异类,对话的语气里,也没有对他的指责,这样的环境,让宋融江能够敞开心扉。 “我妈大概现在很后悔有我这个儿子,但是不是因为她,我又怎么会出生呢?”宋融江低头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如果我母亲他们想要在房间里做点什么?她的男友就会给我几块钱,让我去楼下逛逛。” 审问室狭小,通风不畅,那些烟味太让人难受了,苏回又连声咳了一阵,才稳住了声音,继续问他:“你那时候到楼下会去做什么?” “我家楼下有家租书店,当然,现在早就变成咖啡店了。我小时候,租书店里有很多小说,有漫画,还有一些名著故事,诗歌选集,里面有一张旧沙发,我能够坐在上面看很久。你也许不能想象,我小时候是乖得不行的那种小孩。” “你就是在那时候养成了习惯,会把那些句子抄下来?” “最初是老师说,在作文里加一些那样的句子,能够给成绩加分。后来,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成人的生活很没意思,我找不到人生的目标。” 宋融江说到这里弹了下烟灰,表情有点沧桑:“我意识到,我再辛苦挣钱,也在这个城市买不起新房子。我再忙碌,也没有女人爱我。我可能要这么碌碌无为过一辈子。然后我偶尔翻开了一本小时候看过的诗集,我念起了那些我曾经背诵过又遗忘了的诗句。那个瞬间,我忽然觉得诗里面说的话,是对的……人类的感情是共通的,无论国度,无论时代,很多东西,几千年了,从来没有改变。” 苏回看着对面的人,这个城市里,像他一样迷茫的人可能又很多,但是那些人,并没有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他是在给他的恶寻找理由。 宋融江顿了一下,背出一句诗:“童年、青春、友情和初恋的光辉,都像美梦般消逝,使你怆然。” 苏回略一会回想,自然地说出诗名:“《致华兹华斯》。” 宋融江笑了:“苏老师,你果然和那些平庸的人不一样。” 苏回看着眼前这个喜欢诗句的连环杀手:“现在,我们来聊一下那些受害人吧。” 他拿出了第一位受害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短发,长度到肩膀,她的死亡时间是去年的冬季,当时24岁。 “去年冬天,12月18日,那个晚上的凌晨两点,她上了你的车,然后发生了什么?” 宋融江吐出一口烟,用手指弹了一下烟蒂,他已经连续抽了四根烟,仿佛希望自己被那些尼古丁毒死,那样就可以免于死刑的处罚。 “那个女人是出来卖的!”宋融江的表情满是鄙夷,他回忆起了那个冬日的夜晚,那天天很冷,前几天的大雪刚刚化掉,还有一些冰凌冻在路边,他独自一个人在车里趴活,为了省油费不敢开空调,然后有个女人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那天她打车的时间大概是凌晨一点多吧,在车上时,她给她的朋友打电话,肆无忌惮地议论着那些客人,我听不下去,曾经制止过她一次,她没有丝毫收敛。” “当她下车时,我回头看了一下,发现后座的坐垫上有一些红色像是血迹的东西。于是我就下车质问她,是不是弄脏了我的座椅。” “她没有解释,而是说我无理取闹,想要讹钱,后来她开始骂我,用包打我,高跟鞋踢我,她说要向出租车公司举报我,让我开不成车。我生气了,就把她拖回了车里,按在了后座上,扒了她的衣服……” 整个审问室里烟雾缭绕,宋融江一直在回忆着,他记得那女人穿的是有点厚的弹力保暖袜,外面套了一层只到臀部的皮裙。女人带了耳环,是那种长长的流苏,她的身上有一种劣质香水的味道,那是一个生活在城市低层的站街女。 然后宋融江的表情变化了,那表情,让人恶心…… 苏回抬头问他:“你脱下了她的衣服时,应该发现是你错了。” 事后法医的验尸报告,女人并不在生理期,她被宋融江强迫发生了关系,然后残忍杀害。 宋融江把烟捏在手里道:“可能是我错了吧,第二天白天我才看清,座椅上的那点红色不是血迹,那有可能是不知道什么客人留下的果汁痕迹,也有可能,是她的留下的口红印记。不过,那不重要了,那个女人该死,她在不停地辱骂我,踢我,打我。她是一个肮脏的妓女,下贱的女人,像是一只疯了的母狗……” 他不断用各种所知的词汇,侮辱着那个死于他手下的女人。 宋融江又吸了一口烟说:“我开始没想杀她,我想要吓唬她。” 苏回道:“她的话激怒了你……” 宋融江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他按灭了手里的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燃。 苏回问:“第一次杀人后,你害怕吗?” “怕倒是不太怕。”宋融江的手有点抖,谈话进行到了这里,他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的悔意。 可是苏回敏感地感觉到,这悔意并不是对死于他手下的受害者。 “你怕你母亲发现?“苏回试探着问。 宋融江沉默了片刻开口:“我对不起我妈……” 眼前的男人对女人的看法无疑是受到了母亲的诸多影响。他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有一些恋母情结,他对母亲是依赖的,却因为母亲曾经交往过诸多男友,他同时又对母亲是厌恶的,他觉得她是肮脏的。 他难以想象,自己是从那样肮脏的身体里孕育出来的,连带着厌恶着自己。 童年的经历,让他早已对正常的性生活产生恐惧,第一次杀人在偶发的情况下发生了,让他食髓知味。 “我们来聊聊第二个被害人。”苏回把另外一张照片推给了他。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甜美,和案发后的尸体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是一位只有二十三岁的银行女职员,在银行盘点最忙的时候,她有一天晚上加班到十一点,随后她下楼,等了一会才打了一辆出租车。从此,再也没有人看到过她。不久之后,女孩的尸体被人发现在城外的一处枯井里。 “是她运气不太好。”宋融江开口道,“那天晚上,我把车开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我和她说车子坏了,让她在车里等一下,我后来下了车,假装修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了工具。她在车里打着手机游戏,我打开了车后面的门,然后很轻松地控制住了她。” 宋融江还记得,那个女人嗓门不小,她一直在尖叫,叫得很大声,于是他就慌乱去捂她的嘴,不停地把她往车门上撞,用扳手锤她的头。 她受伤了,手上都是血,女孩绝望地趴在了车窗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带血的掌印。 这次犯案是在第一次犯案一个月后,如果说,第一次犯案是有很大偶然性的,第二次犯案则是有预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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