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满心满眼唯有我的少女了。 我掰开裴苒的手想离开,却被她一把拽住压在身下。 炽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带着灼烧我的温度。 她细嫩的指腹抚摸我脸颊,嗓音低哑:“梓晟……” 温柔缱绻,像呼唤了无数次。 我心头猛地一震。 莫大的屈辱感在我胃里灼痛。 “裴苒,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我是宋启衡,不是严梓晟!” 身上的禁锢骤然变松,裴苒然放开我,转身倒头睡去。 我无暇判断她是醉睡过去,还是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只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夺门而出去。 梅苑不想回,偌大的京华园我也不想待。 迎着银白的月色,我踩着积雪去了东边的望月湖。 以往有心事,我都会来这湖边投石子,也将满腔委屈和心事掩入湖底。 此时刚走到湖边,就见对岸灯火通明,有人在水里捞着什么,一阵人声嘈杂。 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过了对岸的拱桥。 人群里,隐隐传来哭声。 我问向一旁围观的宫女:“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宫女叹了口气:“听说是御膳房当值的一个侍卫,大半夜的跳湖死了。” 闻言,我连忙挤进人群,只一眼却怔在原地。 地上那惨白着脸,紧闭双眼了无生息的侍卫,正是和我一起当值的赵清! 第7章 宫中下人,命如草芥。 赵清的事情没在宫中掀起任何浪花,那一夜人们只当做是看场热闹。 我和苏指挥使一同料理了他的后事。 收拾大通铺的住处时,我在赵清的枕头下发现一本日志。 犹豫再三,我轻轻打开。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启衡说的果真没错,所谓真心都是靠不住的,小玉儿也不例外。” “她怀了我的孩子,她却不愿嫁给我,反倒自己兀自落了胎,甚是说我痴心妄想!” “可若不是她许诺我嫁给我,我怎么会轻易动心?” “宫女和侍卫对食乃是大罪,与其等来日东窗事发进慎刑司被鞭刑折磨至死,倒不如我自己了结,也省得背负那些污名……” 有些字迹已经被晕开,我几乎能想象赵清生前边写边哭的一幕。 我合上日志,只觉手中的册子千斤重。 皇城之内,侍卫和宫女互生情愫可求赐婚。 若是不求赐婚却发现怀了身子,男女双方轻则打板鞭刑,重则直接砍头。 小玉儿她不想负责也不想受罚,最终受苦的却是赵清,走到绝路丧命的也是赵清。 凭什么? 我将赵清的日志交给了苏指挥使,求他禀告圣上,揭发小玉儿的不堪。 很快,我就得知小玉儿被流放岭南边城,做了砌墙的死囚。 她发配那日,天上飘了小雪,我来到赵清坟前为他祭奠烧纸。 “宫门深似海,下辈子做个自由自在的飞鸟,不要再为女人自缚囚笼了。” 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直到天空的雪渐渐大了。 在小小的土丘覆盖一层雪白。 这时,飞来一只斑斓蝴蝶,绕着坟头转了三圈,又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忍不住轻声问:“赵清,是你吗?” 蝴蝶扑闪着翅膀震落飞雪,在我面前来回飞舞。 我喉咙发堵,心里更觉压抑,对她说道:“飞吧,飞越这紫禁城的红墙,去享受那旷野的山河,再也不要回来……” 话落,蝴蝶煽动翅膀飞走了,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雪越下越大,像鹅毛从天上飘落下来。 我也回了梅苑。 点了房中的火炉,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变得暖和。 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已是申时。 我侧眸看向门口用木炭画出的线条,一个一个数着,发现已经有了十四笔。 今日,便是我留在宫里的最后一日,也是我的生辰。 这几日忙着处理赵清的后事,差点忘了裴苒之前说过,要在这天带我去摘星楼看七星连珠的天象。 想了想,我也是时候跟裴苒郑重告个别了。 我换了一套新衣裳,从木匣盒子里找出裴苒曾在入宫前送我的玉簪插在发冠中。 坐在房里,我等啊等,等到天黑,都没等到裴苒来找我。 想到这一别,往后我们此生再不会见。 我还是决定直接去摘星楼等裴苒,亲口告诉她我要离开的决定,也感谢她这十年对我的照拂。 摘星楼,银装素裹。 我踩着台阶一步步上楼,临到观星台前,就看到了裴苒和严梓晟正相拥而立。 第8章 严梓晟站在裴苒身边,搂着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阿苒,你看那几颗星星,像不像我们?” “你看,最闪的那颗是你,离你最近的那颗小星星是我……” 裴苒眉眼温柔的看过去,轻声‘嗯’了一下回应。 我怔怔看着这一幕,再看向那个面容温和的男人,心底一阵涌动的怅然。 裴苒明明约我来摘星楼看奇观,说是送我的生辰礼。 可此刻,她却是带着严梓晟早早来观赏。 她是想让我看星星,还是想让我看他们的甜蜜? 明亮的月光照在边上的护城河,映出楼上裴苒和严梓晟贴近的身影。 我只觉得可笑。 可笑我竟然盛装打扮,想在生辰日这一天跟她好好道别。 看来从始至终,只有我什么都记着。 不管是年少时的承诺,还是如今的允诺。 而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大抵是无心的随口一说,所以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是我再一次当了真。 我收回视线,面色平静地走下台阶。6 一步,两步。 再抬手拔下头上玉簪,没有任何犹豫地丢进摘星楼下的护城河里。 连同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也全都一起丢了。 漫天星空伴随皎洁月光,照亮我回梅苑的路。 我踩着积雪回屋,将整个梅苑上上下下都清理打扫了一遍。 然后将这几日零零碎碎整理出的一些多余杂物,全都用布帛包好,埋在了庭院的梅树下。 子时一刻,打更人敲着竹梆由远而逝。 我拿出枕头下藏着的蜜饯,对着月光照射下自己的倒影轻声低语。 “生日快乐,岁岁平安。”绾绾独+zl 愿新的一岁,我有新的人生。 不再围着裴苒一人转的人生。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梅苑,确定这个自己住了十年的院子里,再也没有自己的一丝痕迹。 丑时一刻,我在矮榻上躺下休息。 这一觉格外漫长,直到鸡鸣阵阵,月光和微弱的朝阳从天边一并升起。 日月同辉,很适合离开的好天气。 我最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种种,拿着木炭在门板上画了最后一笔,背上自己的包袱走了出去。 在宫中十年,来时只有一个小包裹,走时也只剩这个小包袱。 卯时一刻,偌大的紫禁城寂静空荡,整个皇宫都尚未苏醒。 明月照亮大地,也照亮了我的出宫之路。 我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高大红墙上挂起的灯笼将我的影子不断拉长。 十年间,我走了无数次的路,早已融入骨血。 但现在,是最后一次走了。 直到晨光熹微,我才走到宫门口。 一排排和我年龄相仿的宫女以及选择回乡的侍卫一起站在门口。 大家四目相对,心照不宣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拿出放行书给宫门口侍卫检阅,他检查一番再恭敬递交给我。 笑着对我说:“恭喜,重获自由身,出了这宫门,往后就是新的人生了!” 我笑着向他点头:“谢谢。” “开门——!” 霎时间,宫门被打开,霞光照进宫门内。 随着那群离宫的宫女侍卫一起,我也迎着光,朝外走去。 一步一步,走向我崭新的人生。 第9章 “嗒嗒嗒——”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然后就是一道急切的声音—— “等一下!” 我没回头,而是将中间的大路让开走去了边上。 紧接着,身边掠过一阵疾驰的风。 “嗒嗒嗒——” 马蹄声又渐渐远去。 看着远去的骏马,我知晓对方的身份。 是戍守边关的大将军镇北王,皇帝的异性兄弟。 宫中只有他一人有这样的恩宠。 曾救整个大夏于水火之中,更是八次大破突厥,让突厥不敢来犯。 立下赫赫战功,皇帝几乎赏无可赏,便准许他入宫可不下马车,亦可骑马进宫。 他走后,身后的宫门又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我跟在他身后,沿着大路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京城中心。 找了一家酒楼简单吃过饭,便直接寻了一辆马车驶离京城前往平城县。 平城,我的故乡。 自从父亲病逝后,我无奈中去了隔壁的马邑投奔裴家。 到如今我三十岁,已有十几年没回来过。 曾经的宋家宅院,如今已经换了匾额,住进新的人家。 青砖绿瓦却还是幼时的记忆,但我只能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我多想走进去看一看仪门大院落、穿堂们的迎春花、西苑树下的秋千、前堂檐下曾经的燕子窝。 也不知道后院的那棵桂花树还在不在,那时候府里的老嬷嬷常常用它给我做桂花糕。7 她说:“这是你母亲为你栽下的,说以后要给你做桂花糕用的。” 可惜我的母亲早产生下我后,累的睡着后再没醒来。 父亲也经常沉默的坐在桂花树下。 我想,他应该在怀念我的母亲。 在门口站的太久,守卫忍不住问我:“这位少爷,可是来府里找人的?” “不是。” 我摇头,转身离开。 我要找的人,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走在平城的街市,熙熙攘攘的和小时候一样热闹。 我只匆匆看了几眼便去一家店里买了香表烛火,又雇了一个马车带我去城西的郊外高地,然后循着记忆去找爹娘的坟头。 我该来看看她们了。 荒山野地里,枯死的杂草有一人多高,上面还带着冰链子,我踩着已经冻硬的雪漫山遍野的寻。 寻了一圈又一圈都不见我爹娘的墓碑。 天空却又开始飘雪,山上的温度也低,冻得一旁的车夫直搓手。 他忍不住问我:“这位少爷,这位置您可记准了?” 我说不准。 这么多年,我已经记忆模糊。 我叹了口气:“再找找吧……” 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只能算了。 倏地,我看见一块土地里突出半截的墓碑。 平城宋氏宋觉侒—— 后面的一半,全都被土掩埋,我便又请了人修缮墓地。 看着翻新的墓地,我‘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 “爹,娘,启衡来看你们了!” 买来的瓜果贡品和香烛,也被我一一摆在石碑面前。 我点燃香烛,又烧了些纸钱。 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忍不住落泪:“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才回来看你们,也没给你们烧过什么纸钱,希望你们莫怪。” 幼时在裴府时,每年的忌日我还可以在院子里为爹娘烧些纸钱,供些瓜果。 可后来入了宫,这些全都是禁忌,被抓到便是杀头的大罪。 我就再也没做过了。 到现在,我都记得父亲临终前牵着我的手:“启衡,往后爹不在了,你去马邑找你的未婚妻裴苒,裴家夫人老爷都是个心肠好的。” “往后你就是做不成裴家的女婿,他们也会好生照顾你的。” 是了。 我和裴苒是自小定的娃娃亲,没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 那时候,我父亲是个商贾,裴老爷是途径上任的官老爷,两人一见如故就定下了孩子的未来。 若是同为女儿便结成姊妹,为男儿身便是兄弟,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 到我六岁时,父亲染病后一病不起,家底耗尽撑了两年便撒手人寰。 临终前,叮嘱我这一句。 果然,他去世后,家中财产尽数被那些叔伯兄弟抢夺干净,我却像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没人要。 百日祭还未过,我就被叔伯们送去了马邑的裴家。 我刚到裴家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守孝的丧服,手上缠着黑布,畏畏缩缩的躲在门口不敢进。 裴老爷见我,笑呵呵地问—— “你是谁家的小子,怎么站在我家门口?” 第10章 那时候,裴老爷是马邑的知州。 整个马邑都是他说了算,每天来找他诉讼告状的人不少,他以为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躲在门口不敢看他,还是的车夫介绍了我的身份。 “回禀裴老爷,这是平成宋家老爷宋觉侒的独子宋启衡,如今宋老爷不在了,宋少爷年龄还小就……” 后面的话,连车夫都说不出口。 裴老爷收起脸上的笑意,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我以为他也不会要我。 可他却拉住我的手往府里面走,他说:“不必拘谨,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裴夫人也是拉着我的手说我受苦了。 我爹说的对,裴家的夫人老爷都是心肠好的。 但唯有和我定下婚约的裴苒。
相关推荐:
掌中之物
将军男后(修改版)
恶女嫁三夫
医武兵王混乡村
爱情公寓之学霸女友诸葛大力
病娇黑匣子
试婚
[综漫] 成为叛逆咒术师后攻略了哥哥同期
莽夫从打穿肖申克开始
大风水地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