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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听苍殊说,他否定了他的“愿望”,也就是否定了苍殊本身的“定义”、即存在,导致了苍殊最近偶尔能感觉到意识变得淡薄不稳——这可把当时听到这话的严潇尔吓了个够呛! 一想到不是苍殊如他们猜想的那样要消失,反而是自己疑似差点导致了苍殊消失,他别说怪罪严樨文了,他连自己都气得要死! 再说他本来也不想给严樨文好脸色,不管是作为一个情敌还是跟他身体乱伦这回事,他大概能跟严樨文冷战一辈子。 就这样吧,至少在跟着苍殊摸索可行之法这一过程的前期,他不希望有太多来影响他的因素,让他的心变得更乱了。 不过在他为自己差点好心办坏事而后怕不已、也为苍殊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隐瞒到现在才跟他提及而气急幽怨的时候,苍殊反而颇为轻快地告诉他:这么一来他反而更有信心了一些——既然“否定”能弱化他,那么反过来“肯定”会强化他不就很顺理成章吗? 所以严潇尔在祈愿和模仿之外,做出更多强化“苍殊”这一人格概念的行为,同时用这些行为反过来强化他心中的意念,就是他们在这条摸索之路上现在能做的事了。 … 在处理完他们丢下的一系列工作后,今天,严潇尔的任务就是去找林寒……道歉。 为他曾经因不喜这么号跟自己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替身、又嫉妒顾司君对其另眼相待而加诸在林寒身上的霸凌而道歉。 现在的他确实能意识到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可要他跟人道歉还是不怎么甘愿,但为了苍殊,他可以低头认错。 不得不说林寒这么个软和性子真好呢,好像轻易就原谅他了,没有太为难他。严潇尔对此殊为满意。 但一码归一码,他们的旧怨到此一笔勾销了,林寒作为他的情敌他也依旧是不可能友爱得起来的! 了却了一桩事,为他帮助苍殊付诸到行动,也为他害得苍殊弱化而做出了弥补终于因此感到了几分心安的严潇尔,自是不会知道,被他认为好打发的林寒,实际是放下了多么深重的一份恩怨。 一份从上辈子继承而来的仇怨。 但苍殊知道。 故而当苍殊看见进度条的变化时,也都不无感叹,这孩子着实是善良。 可若要林寒知道苍殊的心想,他却是要把这都归功给苍殊的。不管是自己这辈子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还是严潇尔的变化,尤其这一声尽管看起来别扭他也还是能感觉到真心实意的道歉,他原本是想都不敢想能从严潇尔嘴里听到的。 对于这辈子的严潇尔来说,那些更过分的事是没有发生的。 在得到这一句道歉,更早有他从严潇尔、从严家、更从守护着严家的苍殊那里得到的恩惠之后,再要他用那些未发生的罪去审判严潇尔,他……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一直泡在仇恨里怨毒地看着一无所知的严家人吗? 林寒觉得他也不算是原谅,只能说是放下了吧,他还有漫长的时光合该去度过一个更明媚、松快且有意义的人生才对!和苍殊一起。 这就是林寒的想法。 但不得不说,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这样放下的,林寒作为原作黑化以前小天使一样的男主,本性确实是尤为的善良。 而这辈子没有像原作那样在重生以后一路挣扎一路黑化,又怎么能说不是苍殊替他挡走了那些不幸、坎坷,将他的善良单纯继续呵护了下来呢? 但这些,又是命运已被更改的林寒所不知道的了。 至少是现在还不知道。 … 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买单是严潇尔该去做的事,但苍殊也没有闲着,他得去向其他人宣传严潇尔的“义举”,以挽救他陪严潇尔远行了足足一个月而掉下去的进度条,甚至还能多收获一点。 其他人不知道严樨文搞出来的那一茬,也就不会觉得苍殊表达出长留意愿的这个时机巧合得仿佛危机公关,又在苍殊的刻意引导下,只会把重点放在苍殊提出了这个事,而严潇尔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不管是其中牺牲的利益还是承担的风险,都让人对严潇尔改观,以及承情。也让人理解并体谅了严潇尔独占苍殊的这一月之旅。 甚至其中那一两个也敏锐地察觉到严潇尔对苍殊的感情似乎不太对劲的,都在这一刻觉得,或许正该感谢严潇尔对苍殊抱有这样浓烈到奋不顾身的感情? 而这边,严潇尔要去了结的恩怨也不止林寒那一桩。 当苍殊提到白墨这个名字的时候,严潇尔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他既疑惑于这人跟自己又有什么恩怨,又疑惑于这个早就淡出视野的人居然也算在“跟他颇有交集所以份量特殊”的人员名单里吗? 后一个问题他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像他的“愿望”一样,他本人最没有实感,只能听苍殊这个心愿代言人说的来。但这前一个问题么…… 严潇尔回想起了白墨是怎么跟苍殊认识的,若有所思。 既然苍殊没有主动告知的意思,那么他想了想,便久违地找来了赵知秋,在这方面他还是比较信任赵知秋对他有问必答的。 于是他终于知道了,那个曾经厚脸皮在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的小子,原来还跟他们有这种关系? 平白多出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真是把人恶心得够呛。 见鬼的是,他们兄妹四个不去讨厌这么号出轨产物就算了,对方不说对他们心怀愧疚反而还怨怼了起来,谁给他脸的? 严铭温出手给的教训还是太温和了,他印象里的大哥可没这么仁慈,严潇尔觉得这很难说不是因为在顾及苍殊。 一如他现在,不也是因为苍殊才没对那小子做点什么,而是忍着晦气来面见对方? 他当然不是跟对林寒那会儿一样来道歉的,他才是受害人好吧,而且就算他真能忍辱负重至此,这样没有原则委曲求全得来的“好感”又能算个什么东西呢? 苍殊并没有强制他怎么应对,所以他也就按照他的做法来了,他能做的最多就是跟白墨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甚至可以说是吵了一架。 吵完了,骂爽了,他再告诉白墨,他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可没有闲到只是来过过嘴瘾。 他这般坦言到,他不觉得他态度的好坏和三言两语间就能让三观不正只想迁怒的白墨改变什么,不如吵一架大家都舒服点,最后的重点也只有搬出苍殊,他严潇尔已经为苍殊做到这份上了,那你白墨呢? 严潇尔做出的牺牲确实让白墨五味杂陈。 在严潇尔离开后,他于静默中已不得不承认,他诚然因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嫉恨着严家,尤其是跟他比起来不学无术却能享受着那样优渥光鲜生活的严潇尔。 但是这个让他忿忿不平的人已经变了,变化如此之大,到了今天已经是大到他想心安理得地视若不见都不可以的程度了。 反倒是他对比起来更像阴沟里的老鼠呢。 “哈……”他自嘲一笑。 当苍殊看见进度条上涨到只剩最后一线的时候,听着严潇尔稍稍添油加醋以邀功的描述,也不禁感叹一句,严潇尔是真的“长大了”呢。 Good job。 严潇尔如此尽心尽力,反倒要人于心不忍了(并没有)。那所谓风险,虽然苍殊知道都是他编造的,但严潇尔可不知道,更有之,或许,严潇尔未必就完全相信了他说的…… 在严潇尔的心里,仍然有这样下去苍殊不是得到所谓强化而是会消失的疑虑,乃至恐惧。这何尝不也是一种风险呢? 所以严潇尔所背负的,其实是在两头的风险中跌撞前行。 可尽管如此,严潇尔还是在不管哪一种风险中都选择了相信他,并全心全意地为他做到了这么多。 另外严潇尔应该也是在这两头风险中观望的,他认为他还可以在过程中且行且看,以得到更多坚定他所做选择的证据,又或者发现该让他勒马回头的破绽。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思维误区,人们总难免下意识地认为故事要到成功或者失败的那个结局才算尘埃落定,中间的过程就还有很多发挥的余地、选择的空间。 却又怎么知道,苍殊的目标本来就只到中途…… 至少,严潇尔那已经被充塞了太多思绪的大脑,并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一点致命的疏忽。 他只是在向苍殊邀功结束后,一个人坐在安静又空荡的房间,不可避免地感到几分寂寥和怅然。然后俨然已经是十分熟练乃至习惯地打开了苍殊的录像,第N次重温他最爱的镜头集锦。 当视频来到他从花田小屋的录像中剪辑下来的一段,那是在苍殊与他“对话”的结尾,说完了正事的苍殊正伸手准备去拿相机,拉近的距离让苍殊的脸在镜头中放大,严潇尔可以清楚看见苍殊的目光越过镜头远目了两秒——这个视角看的应该就是外面的花田了。 然后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他”,嘴角一咧粲然到:“对了,你的礼物我收到了,很漂亮。” 当时他正心乱如麻呢,这一下属实是来的猝不及防,严潇尔对那一刻的怦然心动记忆犹新。 其实要说特别也不是多特别,苍殊让他心动的时候实在太多了,这个集锦视频眼见着越加越长,但他希望还能更长,往后余生那么长。 严潇尔的手指落在屏幕上,触碰他触碰不到的苍殊的脸。 这个笑容安抚了他那一天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心,今时今日他仍然渴望从中获得某种安定的力量。 他祈求着,苍殊没有骗他。 一定一定,不要骗他…… 他要相信苍殊,嗯,他要相信苍殊…… 可是他刚刚被苍殊感染的笑容,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消弭于唇角。 … 严樨文还是知道了苍殊和严潇尔在做的事,可知道就知道了,他却不能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了。 听从他的直觉去阻止吗? 万一苍殊的目的真是他对严潇尔说的那样呢?他又要以严潇尔哥哥的身份去阻止吗?严潇尔本人都同意了,何况以他对苍殊抱有的私心,他真的诚心阻止吗? 他在这两者之间的立场,最好的角色就是旁观。 可倘若这只是苍殊在转移视线呢? 他……他也没有任何证据。 严樨文最终也只能让自己密切关注着这一切,寄希望于但凡发现一点不对的端倪,他都能及时做出应对。他让自己相信苍殊,他想要相信苍殊。祈祷着事情不要走向那个最糟的结果…… 但是,谁成想呢,那个结果来得太过平淡又太过突然,它就那么悄无声息、让人措手不及地降临了。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就是严潇尔预想中通往那个“终点线”会途经的平平常常的每一天中的一天。 非要说有点什么特别的话,这一天权望宸约了苍殊出来,要带苍殊去某个地方。 观澜山。 苍殊坐着权望宸的车,重走了一遍他们当初赛车走过的那条路,只是这次不用中止在他们坠海的那个弯道,而是开上了山顶。 “你有上来看过吗?”下车的时候,权望宸问苍殊。 然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没有”。 苍殊环视这山顶风光,这座被开发成度假区的小山上,有酒店,有果园,有商铺,还……苍殊还看到了一座教堂。 而权望宸的目的地便正是那座教堂。 他拉着苍殊就朝那边走去,庄严圣洁的教堂里回响着他们的脚步声。 苍殊听见权望宸说,这座教堂虽然规模就这点大,但外观还凑合吧,所以不少人来这里举行婚礼,算是个结婚圣地了。 权望宸问苍殊,他们要在这里举行婚礼吗。 还是选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天合山庄? 苍殊听得失笑,“你想得还挺远。” 而且是这么理所当然的口吻,仿佛他们真商量好了要结婚一样,他可没答应过他什么。 “不远了。”权望宸说。马上结婚就不远了!他只恨不得再快一点。 权望宸紧抓着苍殊的手,目光深深,“上次谢家想让你履行婚约,我就开始准备了,主要是回意大利那边处理点事,那边的婚礼地点我已经选好了,等这边再定下……” 权望宸看似霸道地说着他的安排,而苍殊,则看着被权望宸抓住的左手,猝然一怔后眉头微挑。 进度条,满了。 虽然在上次说这章完结,但我想的是能写到一万多字,结果写到了两万多字,所以还是分成两章了,一起发出来啦! 第六世界-替身 第347章第三百四十七章 诀别信 苍殊难得也有些怔忪。 他恍惚发现,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任务完成准备离开时是如此的平淡。 就不说死得轰轰烈烈那几回了,哪怕是虫族那次他在准备死遁前还去旅了个游,那小日子也挺风平浪静的,但那也是刚经历过星际大战的,而“大战之后”就很有迎来结局的味道了。 然而这一次,实在太日常了,就像能无限延长下去的平平淡淡每一天。 要说权望宸跟他谈婚论嫁也算一个事件的话,那前两天郁执卿还找过他听歌呢。说是他亲自写的词,由他的音乐人朋友谱的曲,而三栖大影帝郁执卿先生希望苍殊是这首歌的第一位听众。 那是他为他写的歌。 或许郁执卿还以此为引为他准备了更多的惊喜,只是看来,他是来不及收到了。 再往前推几天的话,那才真是有值得一说的事件,那天严潇尔亲到现场抗洪救灾去了!带着他们一起组建的慈善基金会,调配物资、抢险救人…… 不仅涉险还弄得自己一身狼狈,可严潇尔甚至全程都没喊苦,没喊累。苍殊从电视录播上看到时,也没想过他有朝一日能在严潇尔身上看到这样人性光辉的一面! 真是既欣慰,又感喟。 甚至当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于是用“犒劳”的名义,承诺给了严潇尔一份礼物。 只是苍殊自己都觉得,这份“礼物”估计不会让收到的人太开心。 说来囊括了这次抗洪经历的有关严潇尔的正能量企业家专栏节目是不是今天播出来着?苍殊恍然,也许这就是进度条最后一线完满的由来?当然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可能是日积月累水到渠成。 总之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思绪闪过也就瞬间,下一瞬间苍殊就毫不犹豫、马不停蹄地提交了任务! 这种跟个人好感强相关的进度实在是不稳定的很,可能下一秒就又波动了,可能他再多说一句话都会导致变故,总之先提交再说其他! 任务完成了!苍殊顿感轻松。 苍殊没立刻答复,十秒倒计时实在不够说几句话的。 “权望宸。” “嗯?”被打断让权望宸不爽地皱了皱眉。被苍殊打断他其实并不怎么有情绪,但在这个话题下打断,他多半是要听到一些拒绝的话的。 “等等,我先发个邮件。”苍殊掏出手机,把早就准备好的多封邮件设置上定时发送,也就定时了个五分钟吧。这是他答应给严潇尔的“礼物”。 三两下搞定,他才又看向权望宸。 苍殊的态度太随意且平常了,随意到权望宸绝想不到他下一句就听见苍殊对他说:“权望宸,我要消失了。” 虽然卡了一下系统,但能争取的时间依旧不多,所以苍殊只能这样开门见山。 这样的残酷至极。 权望宸脸色陡然一变,瞬间阴沉!他抓着苍殊的手一下无比用力。 “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权望宸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沉,有如沉入地底。 “没开玩笑,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所以和你道个别。” 苍殊朝权望宸笑了笑,“权望宸,再见。照顾好自己吧,别想……” “苍殊!”权望宸近乎是低吼着打断了苍殊,更近乎是咬牙切齿地:“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苍殊无奈,“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就这样吧。” 苍殊是不是开玩笑,权望宸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从苍殊说第一句话时,那种巨大的不安和恐慌便倾覆而下,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苍殊的手,都意识不到自己用了多大力气。 他想说话,张开嘴却发现一时竟发不出声。 他想去“禁锢”住眼前这个企图离开的人,却发现手脚不知为何突然脱力,甚至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让他眼前一阵乱闪! 苍殊也被权望宸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连忙去扶,但因为本来站在台阶上,导致他被权望宸连带着一起后跌,不过他身后就是讲经台,背靠着讲经台跌坐在地便也稳住了身形。 权望宸再睁开眼时,那通红的眼球又是让苍殊一惊。 他抚上权望宸的脸,叹息,想要让权望宸不用这样。只是他还没开口,权望宸嘶哑破碎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别走。” “你不能走。” “苍殊。” “我求你……” 他权望宸,这辈子,从来,从来没有求过人。 但只要苍殊能留下…… “对不起。”苍殊却只能说抱歉。 “你不能这样!”权望宸嘶吼着,嗓子像浸着血。失去苍殊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权望宸从未体会过这样天昏地暗几乎无法思考的时刻,从未感到过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无助…… 如此的暴怒,又如此的绝望。 怎么办,他能怎么挽留苍殊? 他能怎么挽留苍殊! 苍殊诧异地看着权望宸抓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刚疑惑这是在做什么,想表达一个“你要离开就先杀了我”吗?权望宸也不是这种性格吧…… 然而权望宸接下来的话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让他惊愕了。 “我愿意……” “我愿意当你的狗,苍殊,我愿意…” 权望宸通红的双眼真像一条得了疯病的狂犬,可他跪在苍殊跟前的身姿又是从未有过的脆弱,竟宛若乞怜。 “我是你的狗。” “留下来……” 苍殊一愣。比较意外的是,他竟然能明白权望宸在说什么。那是权望宸跟他告白的时候,他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插科打诨地说了一句,让权望宸先承认是他的狗再说。 他一句玩笑话,权望宸居然一直记着还当真……或许也不是当真,只是这大概是眼下他唯一能抓住的了。 而他此刻被动掐在权望宸脖子上的手,就恰如家犬的项圈。 苍殊倒也想再吐槽两句,或者宽慰两句,可惜,时间到了。 “再见了。” 这是他最后留下的三个字。 下一秒,属于苍殊的表情在这张脸上定格。 再向他看过来的目光,只一眼,权望宸就知道,苍殊不在了。 严潇尔被眼前的状况搞得莫名其妙,自己的手还被权望宸抓着按在脖子上,他顿时嫌恶地想抽出来。但更让他心惊的是权望宸的模样,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疯了! 却无端地让他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感,这满腹的牢骚或许还是他自我保护的本能在企图淡化这种不安。 “权……”他想让权望宸放手,这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吗,他感觉骨头都要裂了! 但不用他说权望宸也丢开了他的手,改为一把钳住严潇尔的双肩,那力道依旧极大,简直要扎进严潇尔的血肉一般。 而权望宸打断他的声音更像是濒死的困兽在嘶吼:“把苍殊还回来!” “把他还给我!” 他如此愤怒:“你做了什么,苍殊为什么会消失?!” 什么还回来?什么消失? 有如一柄重锤砸在严潇尔头上,他的整个世界都在嗡鸣,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合宜的东西,从天外而来一般,你看这声音是如此的不真切,他嗡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 可另一半的灵魂分明听见了,听清楚了,而且只一瞬间便信了! 因为权望宸的样子太有说服力。 因为这吻合了他长久以来的隐忧。明明是最担心出现的情况,可偏偏真出现了又毫无道理地深信不疑! 可是这怎么可以呢? 怎么会呢? 不觉得这太突然了吗,明明昨天苍殊都还在向他询问这两日的表现! 苍殊怎么能消失呢? 他不信。 他不信! 他被激怒了一样挣扎起来,推开权望宸并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苍殊怎么了!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苍殊……”苍殊一直都在的,苍殊一定还在的! 不信,不信他现在就可以让苍殊出来! 他可没工夫搭理权望宸,滚开,都滚开! 严潇尔收拾起混乱的大脑,闭眼祈祷,惶急地想着苍殊,呼唤着苍殊,祈祷苍殊能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出现。 一秒,两秒,多少秒过去了? 为什么苍殊还没有出现?为什么他的思维没有陷入黑暗?他从未有过现在这样乞求自己能够失去意识,求求了,拜托了!让苍殊出现吧,他把一切都可以给苍殊! 不,是他还想得不够专注,不够深入,是自己的心乱了对不对?一定是自己的问题,一定是这种问题! 可是他好着急,他停不下他的恐慌,怎么办,怎么办……万一苍殊走得太远他叫不回来了怎么办? 严潇尔全然顾不上其他,求救地扑向权望宸,急切地抓住对方,慌乱地请求:“权望宸帮帮我,你帮帮我!有刀吗?还是什么武器?伤害我!恐吓我!求你了,把苍殊叫出来!” 权望宸没带什么武器在身上,而且他心里应该已经有预感就算这样做也没用了。可这个时候,他竟然也学会自欺欺人了,任何方式都好,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会去尝试!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拳头直逼严潇尔面门而去。 配合权望宸猩红的双眼和暴戾的气势,多凶狠啊,多可怕呀,光是那拳风都能让人感觉到这要是挨上了怕是命都要没的。严潇尔深深觉得,他必然是心惊肉跳的了吧。 可是苍殊怎么不出现呢? 他感觉不到我在害怕吗? 一定是因为这是他们商量好的,他既不够惊讶、这也不是真正的危机对吧?权望宸的拳头还停在了他的面前,根本没伤害到他。 权望宸太没用了,他想。 于是严潇尔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坚硬的墙壁上。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仿佛感觉不到手掌上骨裂般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之前苍殊后背撞上讲经台的疼痛,他的五感都变得朦胧,手脚也像被抽走了血液一样虚软。 然而严潇尔最终也没有实现他想要靠自残逼苍殊出现的想法。因为他光是扶着讲经台站起来的那一刻,便已经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在摔倒的时候,严潇尔一点也没有保护自己,因为他“等着”苍殊出来保护他呀。 在失去意识前,他甚至是解脱的、期待的——你看,他要失去意识了,所以这就是苍殊要出来了吧? 或者,哪怕就像他之前陷入沉睡的那样呢,就让他再一次沉睡下去吧,他愿意把这具身体让给苍殊。 请把他的生命让给苍殊吧。 … 这边教堂里还能赶上苍殊落幕的两人惨不忍睹,其他人也着实好不到哪去。 正在开会的严铭温,突然被邮箱提醒收到了一封署名苍殊的来信,尽管这并不是个适合处理私事的时候,但苍殊用邮件这种沟通方式还是头一遭,不太寻常的情况让严铭温立刻便打开了邮件。 这是一封信,格式并不标准,不过那不重要。 [因为我比较懒所以前面这部分就是复制粘贴的群发内容了,反正要说的事都一样。 首先,我要坦白,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们,我根本不是什么分裂人格,而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虽然这听起来比人格分裂离奇太多了,但这就是真相。 这个世界不也是有什么系统、主神、穿越、实现愿望、完成任务一类的文学作品吗,我就差不多是那种情况。] 看到这里严铭温眉头紧锁。 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尽管很像苍殊说话的口吻,但说的内容实在是…就像信里自己都承认的那样,太离奇了。 严铭温继续看了下去。 [我来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帮助严潇尔变得优秀惹人爱,现在任务实现,我也就该功成身退了。所以当你们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必然是已经离开了。] 苍殊没有把他的任务说得太详细,再牵扯进来一个林寒怕是还会给人带去一些麻烦。 当然收信人不会知道他的这些考量,只会震惊于这句内容。 什么叫已经离开了?!! 严铭温陡然一慌。 而与会的下属看到一向威严持重的boss突然变了脸色也都是惊了一跳,还从来没见这位将情绪如此形于色的!正在汇报工作的那人冷汗都下来了,即便知道应该跟他无关才对,但也不晓得老板是看到什么才反应这么大的,万一迁怒到他身上可就太吓人了! 在下属们个个噤若寒蝉的时候,严铭温已经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封并不长的信。不是他想看得这么潦草,实在是内容越看越触目惊心,已经全然没有余裕细嚼慢咽。 他连忙拿起手机拨打苍殊的号码,都没留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电话打通了,但没人接。严铭温也不敢挂断,而是用备用手机拨打了严潇尔的电话。 他无比焦急地等待着电话接通,在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时似乎才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现在是什么场合。他却是也没有心情去顾念自己在下属面前的失态,他所剩不多还能分出来的一点余力最多让这些人:“都出去。” 其他人巴不得离开,没有人会不知趣地问为什么。 严铭温只留下了他的秘书,让对方去查苍殊在哪。 “苍殊?”秘书很疑惑这是谁,感觉好像在哪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严铭温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疏忽到叫出了苍殊的名字。但这时候也顾不上纠正解释了,只简单更改到指令:“去查严潇尔在哪,要快,马上!” “是,是!”何秘书也没见过自家老板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惊得他一秒也不敢耽搁,立刻小跑起来。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坐立难安、不断重播电话的严铭温,他双手交握撑着额头,节奏紊乱地深呼吸着,心中不停默念,不会的,一定不会是他想的那样,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次来自苍殊的恶劣玩笑…… 但这个玩笑太过分了,等他找到苍殊,他一定要好好说教一番才行,不能这么吓他。 不论如何,不能这么吓他…… … 一如严铭温这般,相似的情况在各人各处发生着。 正在装饰房间的谢图南,满是成就感地打量着这处即将竣工的“爱巢”,这是他买下来并亲手布置好的礼物,准备送给苍殊。 他充满甜蜜地想着,如果苍殊不介意的话,可以允许他留下一把钥匙,让他也搬来这里和苍殊同居吗? 他想要再多一点和苍殊相处的时间,尽管他也知道中间横亘着一个严潇尔和其他竞争对手,苍殊会来这里住的时间想必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突然响起来信提示音,谢图南拿出手机一看还是少有来件的私人邮箱。 “苍殊的?”他喃喃。 谢图南有着和严铭温差不多的疑惑,等他打开信件一览,只感觉眼前忽然变得光怪陆离起来,像融化的油彩,他头重脚轻五感错乱,直到“嘭”的一声! 跟前打碎的花瓶终于唤回了他的几分神志。 谢图南如梦初醒,混沌的大脑只剩下一个念头,苍殊在哪里?他要找到苍殊,他要快点找到苍殊! 他看到手里拿着的手机,反应过来,连忙切出邮件拨打苍殊的号码,可他颤抖的双手怎么这么笨啊,竟然连手机都拿不稳,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性格内敛稳重的谢图南,何曾有过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 他猛地扑跪到地上去捡起掉在花瓶碎片里的手机,任那些碎渣割破他的皮肤、扎进他的血肉也浑然不觉。 … 郁执卿正在和工作室的人沟通进程,商议两天后他首支单曲发行的细节。没多少预热,稍显仓促。 不过他的团队是一点不担心,国民影帝郁执卿的唱作处女秀,根本不愁热度,没有预告还更显惊喜了! 只是他们大概想不到郁大影帝给他们准备的不只是惊喜,还有惊吓呢。 因为郁执卿准备在这首歌发行的当天,告诉所有人里面的一字一句都是他对苍殊的告白,并在此公开向苍殊求婚! 10月2日,也是他挑选的一个特别的日子。 ——他和苍殊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日子。 郁执卿能感觉到自几个月前谢家闹起的婚约风波后,大家都变得躁动了起来,如果观察一下的话,能发现每个人都正在做些什么。他自然也是要有所行动的! 其实要说,这份躁动隐约也能感觉不只是这明面上争夺恋人的白热化,而还有某种…某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就像有什么东西快要抓不住了,所以拼命地想要做点什么去挽留、甚至困住那股风…… 郁执卿蹙了蹙眉,又舒展开。他不想好事将近的日子里还被这种不妙的直觉蒙上一层阴影。 “叮。” 郁执卿拿起手机,看看消息提示为他带来了什么。 在看到那封寄件人署名苍殊的邮件时,不知为何,明明还没有打开,郁执卿心中那种不妙的预感就瞬间强烈到了顶峰! … 复读后重新考上大学的白墨,正在课堂上盘算着即将到来的国庆假,他能找点什么兼职呢,还是去搞搞竞赛呢…… 想着想着,又第无数次叹气,五年之约好漫长啊,好漫长。 他好想去见苍殊。 但现在只能看看苍殊的照片聊慰相思。他可怜兮兮地怜爱着自己,掏出手机盯着屏保上的苍殊为自己充能。 说来之前有人看到他的手机屏保居然误会他是“严一寒”的粉丝! 无语。 连林寒跟苍殊都能混淆的人,他真是连话都懒得说了。想到那天他就又想翻个白眼,却见屏幕上突然弹出来一条来自邮箱的提示。 大学课堂的宽松让他直接在这会儿点开了邮件,这一看,他的脸色一下就白了!血色尽失。 白墨腾地站起身来,全然无视了同学的注视和老师的点名,疯了一样地冲出教室。跌跌撞撞,甚至腿软地摔了一大跤,手肘和膝盖都擦破了。 他连滚带爬地起身,再狼狈没有了。 他一边跑一边给苍殊打电话,可是占线,还是占线……终于打通了,可没人接,自动断线后重拨,又是占线…… 不知何时眼泪已经布满了白墨的脸,他举着耳边的手机,颤抖的双唇反反复复地呢喃乞求:“求求你快接电话,快接我电话,苍殊,苍殊,求你,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而他心里则在椎心泣血地控诉: 你骗我! 你骗了我! 什么五年之约都是骗人的,你根本没想等我!你现在就走了,你现在就不要我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怎么可以…… 求你。 求你不要这样…… 求你说这封信才是假的…… 求你,别走。 … 大概只有顾司君因为在执行任务,所以没有立刻看见这封告别邮件。 但刚才…… 顾司君摸了摸心口,刚才莫名的一阵心悸,却跟对危险的预感不同,让他感觉更加不妙。 不过现在行动中要保持专注,他很快就丢开了这种感觉。 这次任务过后,属于他的荣誉能让他从父亲那里再撬走一部分权柄。在保家卫国之外顾司君难得有了点私心,他很期待自己能够彻底摆脱父亲的掣肘、可以做主带着苍殊向组织上打结婚报告的那天! 顾司君斗志昂扬。 却还不知道,那封静静躺在邮箱里的诀别信,会给他带来什么…… … 最后是权望宸接通了严铭温的电话,让人来教堂接走了昏迷的严潇尔。也没人注意到,权望宸顺手带走了苍殊的手机。 严潇尔一直没有醒。 医生说他的身体无碍,只是患者自己不想醒过来。 他们觉得,或许,比起严潇尔不想面对失去苍殊的现实,更可能是严潇尔想要把这具身体让给苍殊罢。 然而苍殊并没有出现。 一天,两天,一星期,一个月…… 苍殊没有出现,严潇尔也没有醒。 每天都会有人来到严潇尔的房间,严铭温也没有阻止这些人登门。只要有一个人能唤回苍殊,哪怕不是他呢,他都不会阻止。 他自己也会在没有人的时候过来,坐在床边,希望严潇尔醒来,希望苍殊回来。 他有时候只是坐着,看着,不发一语。 有时候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诉说他想让苍殊听见的话。 倾吐他的爱意。 控诉苍殊的绝情。 谴责苍殊的不负责任。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过分呢,让我爱上你又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哀求他回来。 其他人可能也差不多吧,严铭温想。有时候有人甚至会在这里枯坐一整天,有时候又会在某一刻突然惊醒然后匆匆离开,像是落荒而逃,真相有如一头怪兽伫立在那里,让人不敢直视。 … 严潇尔到底是没有一直沉睡下去。这一次比起上回或许都能称得上较短,只一月多月就醒了。 醒来这天的日子还很巧的,是严潇尔的生日。 守在这里的是严樨文,他既是家人又转交了所有工作在这里照顾,所以大部分时间可能都会是他。 他看见床上的人醒来,没有出声,没有动,他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直到他不得不确认,醒过来的是严潇尔。 严潇尔睁眼看到严樨文的时候也顾不上他们的冷战,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自己身处的环境,已经不在教堂了,所以他欣喜地、迫切地向严樨文求证:“我不在教堂,所以我是昏睡了很久对不对?苍殊呢?苍殊有出来吧?他说什么了?!” “……” 严樨文的沉默让严潇尔虚假的亢奋瞬间冷却。 严樨文对他说:“今天是11月5号,你睡了一个月,这……” 严潇尔突然暴起,用他并没有多少力气的身体扑向床边的严樨文,打断了那个企图出口的残酷结果。 他面目狰狞地撕打着严樨文,大声地吼骂抱怨:“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不阻止我!你不是说你有直觉吗?为什么不来说服我,你为什么不能说服我!” “你为什么不坚持?!严樨文你个废物,你明知道他想走,你为什么不坚持、你为什么不阻止?!你不是爱他吗?你为什么就这么看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阻止不了。”严樨文回答了他。 严樨文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很温柔,又好像很虚幻。 “我阻止不了。”他又重复一遍。 严樨文抓住了严潇尔捶打的双手,让对方冷静下来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沉静,透着少有的认真。可又那么寂寥,寂寥到一片灰白,连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都似乎没有了颜色。 他一字一句对严潇尔说: “他想离开,我阻止不了。” 只要苍殊想走,没有人能阻止。这次阻止了还是下次,这招防住了还有下招。 是苍殊的心没有留恋。 他大概,从很早、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他留不住苍殊。 谁都留不住苍殊。 严潇尔对上严樨文的眼神,听懂了严樨文的话。他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衰败了所有生机。 严樨文扶着严潇尔重新躺回床上,他起身开始打电话通知大哥和医生,同时去旁边找来严潇尔的手机。 突然听到身后的动静,严樨文赶紧转身,就看见严潇尔竟就这么一下便冲到了阳台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爆发力。 “严潇尔!”严樨文第一次对人发出厉喝。 严潇尔却充耳不闻,他手脚并用地爬上阳台的栏杆,张开手臂。他嘴里念念有词,像说给严樨文听的,又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苍殊会出现的。” “他在乎我,不会让我受伤。” “他会保护我的。” 严潇尔甚至是微笑着的。 严潇尔疯了,但严樨文还是理智的,他知道这个时候什么说辞才能让严潇尔听进去:“你想见他就把身体保存好!你想毁了他的容器吗?” 这句话应该是并不中听的,但严潇尔一点没觉得冒犯,而是深以为然:是的,他是苍殊的容器。 严潇尔看着脚下的高度,后知后觉地眼晕。 其实三楼也不算太高,但这个高度摔下去的话,也会很疼吧,也是可能重伤甚至死亡的,他,他不想苍殊很疼…… 严潇尔抱住自己,重新倒回到阳台里面,被赶过来的严樨文托住扶好,重新带回到床上。 这次他再不敢错眼,也把往阳台上的落地窗锁好。通知完严铭温后,严樨文想了想,还是把严潇尔的手机给了对方。 严潇尔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本不宜再受刺激,但严樨文判断或许更应该在这种时候打破他的那种状态。 虽然他没有看过留给严潇尔那封信的后半部分,但严樨文想,既然苍殊临走还惦记着老三,那么这封信,应该是能救严潇尔的。 “这是苍殊临走时,发给所有人的邮件,他的道别信。” 严潇尔闻言,眼中终于有了光彩,他夺也似的拿走了手机,忙不迭地读取邮件。 [因为我比较懒所以……]一样的开场白。 [而我之所以要写这么一封信,一是为了道别。我离开的时候应该是比较匆忙的,估计没有机会跟每一个人好好道别,所以就提前准备了。 其二么,明明我就算不解释其中真相,让你们把我的消失就当作严潇尔病症的痊愈好像也不影响什么,还不用平白再承受一次世界观的冲击——但这样的离开,我差不多也能想到一些可能发生的情况了。 比如去骚扰严潇尔,觉得我始终是在他身上的,只要用尽办法就还能把我再叫出来。 然而并不能。 当然也别觉得严潇尔身上能诞生一次需要我来实现的愿望,那么就还能引发第二次。会不会有第二次我不知道,但反正也不会是我了,我这个任务完成可就该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所以你们就别浪费时间精力折腾了,不要互相伤害,就当我是一个正常生老病死离开的人,往后余生都过好你们自己的人生即可。 这也是我所期愿的,和你们相识一场,当然是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也不枉我特意写下这封信了。 要是,还有人不相信我说的,觉得我是编出了这一番离谱的话,就为了阻止你们骚扰“主人格”严潇尔,我这个“副人格”才好安心“被融合”……那我也真是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只希望你们不会这么魔怔吧。 好了,想告知所有人的内容已经交代完了,下面就是给每个人的私信时间了。] 这前面部分的公开信,严潇尔看到一半就明白了,这便是苍殊此前许诺犒劳给他的“礼物”。 苍殊为他打算、想免他被扰的心意,怎么不算是礼物呢。 他醒来的时间赶巧,这甚至能算是他的生日礼物了。 可这又怎么能算是礼物呢…… 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一点也不想要苍殊的告别! 严潇尔倏忽想起了在那天权望宸对他的质问——他做了什么,让苍殊消失。 他做了什么…… 他明明那么听话,那么乖,苍殊说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苍殊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明明已经那么听话了! 骗子。 大骗子。 严潇尔俨然已是泪流满面,眼前一片模糊几乎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他抹着眼泪,艰难地一字一句往下看。 [严潇尔,抱歉啊骗了你。但我也有自己的人生、我的家人,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事已至此,我就最后再利用你的感情一回吧。 你喜欢我,那么,我带着你一起锻炼的这具身体,敦促你去学习的那些知识技能,你的礼貌,你的教养,你的善良,你经营的人际,你发展的事业……这些,我都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离开就荒废、就去糟蹋。 既然你喜欢我,那么就带着我的期望好好地生活下去吧。 珍重。] 在每一封信的结尾,苍殊都敲下了这两个字。改掉了原来的“再见”。 毕竟再也不会见了,还是珍重吧。 一别两宽,各自珍重。望你们放下我这位短暂的过客,重新起航,人生多娇,莫被牵绊! 说来他跟权望宸现场道别的时候最后还是说了再见,不过那种仓促的情况,就别计较这种细节了。苍殊同学实在不是个感性细腻的人,就看这所谓私信部分,他每个人也就能挤出来那么三两句话,再多就是为难他胖虎了! 听闻严潇尔醒来,不仅严铭温和小妹,其他人也赶来的很快。严樨文则跟严铭温交代了几句严潇尔刚才的情状,便悄声退了出去。 他独自走过安静的走廊。 这个名为家的地方,还是这样富丽堂皇,佣人们打扫得干净,摆设也没有一丝陈旧。但好像就是突然,便褪色失温了一般…… 严樨文静静地,静静地,来到了他的秘密房间。他锁上门,走到了被苍殊照片包围的中间。 苍殊的离开,他好像比所有人的反应都要平静一些。 为什么呢。严樨文想。 可能是因为他早有预感,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吧。 有多早呢。 大概……在最开始? 从他遇见苍殊的第一面。 并不是说双重人格这种设定似乎就命中注定要被“治愈”一样仿佛一开始就预定了结局,而是,他见过。 苍殊的那种笑,他见过。 在一个他同样深爱的人身上,也是在一个同样对这世间毫无留恋决心离开的人身上。 ——他的母亲。 在母亲离世前的最后那一段时光里,她好像突然告别了忧郁,重新变得温柔且明媚了起来。他那个时候还很天真地以为母亲的情况正在变好。 却不知道那种包容一切的温柔是因为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不要了。是因为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苍殊和他的母亲并不一样,但也有相似的地方。至少在这一点上,他的直觉告诉他,苍殊和她一样,没有想过留下。 而他也留不住他们。 这一次他已经尽力去更改了,他尽力去相信了,相信苍殊的话,相信苍殊不会如他直觉的那样离开。可最后还是告诉他,结局果然早已注定。 最终的最终,他爱的人都抛弃了他。 他爱的人,都没有选择为他留下。 严樨文站在这里,静静地站在这里。 忽而,他抬起了胳膊,摆出了跳交谊舞的姿势。 他踩着女步,缓慢而优雅地跳了起来。他的身前空空如也,却又好像存在着一个舞伴。严樨文轻声地哼着音乐,但并不是他当初和苍殊跳舞时那样或欢快或煽情的曲调,只有无尽的悲伤。 像一只哀鸣的夜莺。 他华丽的声线哼着最苍白的调子,微微颤抖的声音,在转音处依稀能听出几分破碎的呜咽。 他说严潇尔的精神很不正常,可,他真的没有比严潇尔更严重吗? 严樨文唱着,跳着,直到他摔倒在地上,不愿起来。 他看着墙上照片里苍殊灿烂的笑脸,也跟着牵动嘴角。 只是他那张绮丽的脸,此刻却像一朵开败的花,颓唐地糜烂在这片冰冷的死地。 … 得知严潇尔苏醒而赶来的人,在确认了一个结果后,又陆续地离开了。 苍殊说出真相想让人别打扰严潇尔,还是很有用的。或许,也有人是存了逃避的心态,倘若用尽一切办法还是没能让苍殊重新出现,是不是就再没有可以侥幸的余地了? 但也还是有人不愿意相信,即便苍殊在信里都把他们的这种心理猜到了、说透了,让他们别魔怔,也还是有人不信。 而这其中,属严潇尔本人最不信,他甚至很欢迎来找他麻烦的人。 疯吧。 都疯吧。林寒想。 还有谁没疯呢,他们都在安静地发疯。 虽然表面上都很正常,仿佛时间能治愈一切,各自都有了各自的生活。 一年。 两年。 三年…… 林寒很意外会在这里遇见辞别数年的赵知秋,在这样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不过这里四季如春,倒也风景宜人。 他于闲聊中得知,赵知秋在这里买下了一家民宿,做点小本生意。 当初赵知秋在严潇尔醒来后,就提出了辞职,尽管他还是赵管家的养子,但似乎终于脱出了他自己给自己套上的魔咒? 他不再依附于将严潇尔当作他生存的意义,而有了自己的人生。因为苍殊在留给他的信里如此希望着,于是赵知秋便这样做了。 也因为是苍殊的希望,所以严家亦没有挽留。 尽管林寒并不十分清楚赵知秋之前那种病态的生存方式到了何种程度,但他也能感觉到苍殊对赵知秋影响的力量之大。 诚然如此。 就像他不也一样吗,在那天昏地暗只感觉了无生趣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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