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另一边,与镜中有些迷茫的男人对视,眉眼都是笑意。 耳畔的声音酥酥的,贪狼听到苍殊唤他:“娘子。” 轰—— 那一刻,贪狼想把命给苍殊。 …………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你哥哥。”顾琅玉不禁感慨。 白英很少说话,一说就三句不离“哥哥”。 当顾琅玉说完这句话,白英露出有些羞涩,有些骄傲的笑,低着头,腼腆中带着一丝疏冷。这种疏冷有点不大像一个十三岁少年该有的,即便他经历了一些重大变故,见多冷暖受过苦。 但顾琅玉见过贪狼,他向来擅于认人,便能看出少年的气质里有贪狼的影子。 少年在模仿贪狼。 为什么? 那个时候,贪狼和苍殊该是最亲近的吧,毕竟是“夫妻”,所以…… 顾琅玉感觉自己吃了好大一口瓜。 不过那苍殊真有这么好吗?江珵燕也好,贪狼也好,现在连一个可能连情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少年也是……他竟有些想和苍殊做朋友了,如果可能的话。 “那顾大哥呢,你和哥哥又是怎么认识的?你们认识多久了,我都没听哥哥提起过你。”白英觉得自己讲了这么多,他也想听听顾琅玉和哥哥的故事了。 顾琅玉没有隐瞒自己的名字,毕竟,他真没什么名气。说到顾琅玉,那和张三李四真无甚区别,也就笔画多一些。 “我跟苍殊啊……”顾琅玉也不慌,编故事他在行。 就算谎言在白英见到苍殊的那一刻就会破碎,但只要白英对苍殊说的那些是真的不就够了吗? “我们相识的经过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大概是半年前的某个夏日吧,我的马车差些撞到他,我与他赔礼道歉后,就这么认识了,而后……” ………… 别人认不出女扮男装的上官歆,李瑄祁还能认不出吗? 虽然也有些尴尬,毕竟两人虽然没有承诺对方什么,但也是互相喜欢的,上官歆发生了那样的事,说实话他介意,但他依旧愿意给她一个名分,却没想上官歆就那样消失了。 或许自己也不是那么意外吧,毕竟上官歆有多么傲气,他从来都是知道的。 但不论是出于情感,还是出于对上官歆能力的欣赏,李瑄祁都没想过就这样两不相干。所以等时机合适,他便私下里找到了白辛副将的营帐,想与这位故人叙叙旧,也看看对方现在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歆…白副将,近来可安好?” 上官歆从堪舆图上抬起视线,极力克制住情绪,挥退了守在一旁的亲兵。再又看向李瑄祁,她展颜一笑。 那是小女儿家的笑,又带着上官歆惯有的不同于真正闺秀小姐的飒爽,就和以往一样。 如果有军营的将士在这里,怕是要惊到了,他们还没见过冷面阎王白副将这样笑过呢! “瑄祁,好久不见。” 你果然来了,如苍殊说的那样。 李煊祁,你可知我现在多恨不得撕烂你那张虚伪的笑脸,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红色的! 但我不会那样做,这么容易地放过你。 我要让你也尝到,背叛的滋味。 “是啊,好久不见。”李瑄祁感到高兴,上官歆还愿意理他就好。 上官歆笑着笑着,表情渐渐添上一丝狠意。“雍王殿下最近想必也很苦恼吧,新婚妻子从盟国公主变成敌国人质,让人唏嘘惋叹。” 李瑄祁闻言有些不快,但也松了口气,感到一丝喜悦。上官歆口气不善地提到玉萝,就像在吃醋,而吃醋就说明她还在乎他。 “歆……” “白辛——”就在这时,一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有些诧异地看向意外出现在这里的李瑄祁,忙揖身行礼:“拜见雍王殿下。” 李瑄祁看向来人:“唐大人。” 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可不正是失踪的户部侍郎唐玮旭么。 在唐玮旭抵达边关后不久,李瑄祁便收到了消息。他自然疑惑其中缘由,有些不确定是否还跟唐玮旭隐瞒的那一部分消息有直接关系,毕竟唐玮旭本身就爱慕上官歆,会来找上官歆是如此理所应当。 “原来唐大人到了前线,我们可都以为唐大人遭遇了什么不测呢,往浅了说,大人你这可是渎职。” 唐玮旭躬身拜下:“臣,罪臣甘受责罚,只是还望雍王殿下押后问罪,如今罪臣只愿在战事中鞠躬尽瘁,为我大昭对敌外寇,以求将功折罪!” 李瑄祁轻松一笑,“唐大人真是我大昭忠勇之臣。提审唐大人的权利不在本王手中,本王自然也不能越权,所以唐大人还请安心。” “多谢殿下网开一面!” 现场一时有点沉默。 上官歆便问后来的唐玮旭:“唐夫长来可是有什么事?” “禀白副将。”有李瑄祁在场,唐玮旭态度疏硬很多,“上官将军找你。” “好,我知道了。”上官歆又对李瑄祁道:“我先去了,有什么以后再谈。” 李瑄祁自然没有异议。等上官歆离开,李瑄祁意味不明地看了低眉顺眼的唐玮旭一眼,也离开了营帐。 那一眼让唐玮旭的背脊都僵硬了一瞬!但他只能扛着,必须扛着!如果他要退出,在知道李瑄祁要来的时候就该跑了。 他固然不知道救了他、又抓了他审问的人就是李瑄祁,但他却是在那次偷听中从苍殊的嘴里听到了李瑄祁。 李瑄祁与歆儿有私情他知道,现在歆儿不爱雍王了,而康王想要利用这件事。他虽然希望上官歆和李瑄祁断了,却不希望是以被人利用算计的方式。 他从苍殊的话里推测到上官歆的所在,于是他来到了这里,他想要陪在上官歆身边,抵挡这些豺狼虎豹的环伺,一起对抗所有伤害。 即便她不爱他,眼里从来没有他。 … 而李煊祁,他接下来还遇到了一个让他诧异,又有点不快的事情。他发现,这西北关的军营里,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第一公子明溪怎么也在?关键是,上官歆和明溪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自己虽然还没有解开与上官歆之间关于玉萝的矛盾,但上官歆也没有就失身一事对自己有任何解释……不论怎样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再多一个外人进来可真叫人碍眼,尤其还是在上官歆对自己这么不咸不淡的同时。 不过这些儿女情长的事都必须先放在一边了,当敌人的铁蹄踏来的时候,你除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再心无旁骛! “呜——” 号角连日起,战鼓声声惊。 …… 苍殊和李木深做过很多亲密的事,除了最后一步。 但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具有腐蚀性。 每天被苍殊用各种不要脸的、还特别真情流露的方式撩,李木深也不是无动于衷,起码没有一开始他认为的那么置身事外了。 他简直着迷。 他知道这有点危险,但他放任自己这一点失控。 “木深。” 暗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一双手也随之从腰侧和肋下滑过来,将他更加紧密地禁锢在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男人像粘人的小兽一样,一下一下拱他的颈窝,吮吸他的脖子和耳垂。 李木深享受地哼出声。 便感觉顶着自己大腿的某个东西更兴奋了。 “木深……” 李木深觉得苍殊这一声叫得委屈。 实际上,他也被苍殊撩拨得不行。明明都要蓄势待放了,这人却坏心眼地移到上方,抚弄胸前去了。 “木深,还不行吗?我保证让你很舒服的……” 苍殊的声音充满诱哄。 “我真的想要你……” 李木深心中一动。自己就没有那么想要的感觉,是自己的欲望更寡淡,还是苍殊更动情呢? 在苍殊怀里侧了下身体,李木深一眼看到苍殊手臂上的绷带,那是为他挡掉刺杀一箭留下的证据。 视线从伤处移开后,对上一双深情,又充满欲情的眼,像漩涡一样,把心魂都吸了进去。 向来清心寡欲的李木深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因为动情,竟然愿意尝试一次。这是在最初所没有预计到的,但,当感觉真的来了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以为的那样抗拒。 或许是一时冲动,或许是被腐蚀得无声无息。 “苍殊。” 他少有的,叫了苍殊的全名。因为声音有点酥沉,竟显得情深。 他伸手抚摸到苍殊的颈侧,肌肤下跳动的颈动脉和心脏一个节拍,充满活力。“如果你温柔一点的话。” 原本以为会是第N+1次拒绝的苍殊,眼睛倏地一亮!守得云开见月明啊卧槽好激动! 他化身为狼,扑将而上。 ………… 顾琅玉没想到他们还会遇到打劫这样的事,他的吃穿用度和马车都已经这么低调了啊!结果还是被盯上了。出城没多久就跳了出来,看来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确实也不用太放在眼里,毕竟他们三人中,武力值基本只用计算夏霄的,而夏霄的武功其实也就一般般。 要说顾琅玉成天到处跑,怎么不带一个一流高手呢? 兄弟,别把江珵燕、贪狼之流的高手当大白菜呀,他顾琅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人家高手凭什么给他当24小时打手?而相对的,他也遇不到刺杀之类的危险嘛,一般情况下够应付就可以了。再者,他顾琅玉的脑子才是无数次转危为安的利器。 “顾大哥,夏霄哥哥一个人没事吗?”白英听着马车外的动静,一脸的担忧,很想掀开帘子看看情况的样子。 “无事,他足以应付的。”顾琅玉自己不会武功,眼力却是好的,知道在夏霄的能力范围内,解决匪徒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安心待在马车内就好了。 顾琅玉将不安的白英拉了过来,安抚到:“你别担心。” “恩……”白英还是有些惶惶,不由地顺着顾琅玉的力道更靠近对方一点,“还要多久?夏霄哥哥会没事的对吧?” “一盏茶内就会……”顾琅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感到了怪异—— 还要多久? 顾琅玉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可他也是个人,他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他再多智近妖,身体反应也没有得老天同等的眷顾…… 他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这一刻他想通了很多问题,注意到了许多之前遗漏或者误判的细节……然后才是腹部钻心的疼痛渐渐吞噬了他的大脑。 白英拔出匕首,让大量的鲜血从顾琅玉腹部的大洞中喷涌而出,瞬息间染红了一身青衣,流淌到车厢木板上。 那鲜血红得发黑,宛如黄泉路上大片盛开的彼岸之花。 ………… 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李木深白皙如玉的背上,好似一幅水墨画,美得绝伦,美得勾魂。尤其让苍殊喜爱的,是两人身体相连的地方,如白雪中一朵红梅绽放,实在可爱。 身下的人不断发出甜美的声音,好像在随他一起沉沦,但只要他忽而转过头来,苍殊就能看到李木深冷然自持的神情——他并没有失控。 哪怕他在以极其豔丽的姿态为自己打开身体,也无损这个男人的凛然高贵。哪怕他那脆弱的眼角已经一片绯红,他那双迷蒙含情的桃花眼也在冷眼旁观。 苍殊便会感到不满。 身下的人在享受自己的服务,如顾客上帝在消费马杀鸡,而自己则像根人形自动按摩棒。按摩棒再舒服,有人会为它动情,为它疯狂吗? 苍殊怎么排解这种不满? 当然是狠狠地,狠狠地做! 他动作很温柔,绝不会伤害到床伴的一分一毫,但他用技巧,用持久,极致地开拓李木深的身体,攻击对方最脆弱的防线,他要他失控,要他尖叫,要他沉沦。 他要他哭! 李木深确实感受到了,他从不知肉欲会如此叫人……舒服。 苍殊的不满,较劲,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实然,在李木深自己看来,他与苍殊发展到这一步,自己甘愿雌伏,已经是放纵了。但如果自己的恋人还不满意的话,他不介意安抚一下这个好胜又幼稚的小男人。 于是他难得不再被动享受,而是主动地,换成面对面的体位,修长的双腿勾住苍殊健劲的腰肢,撑着酥软的身体起来,一臂揽住苍殊的脖子,饱含情欲的磁性声音在苍殊耳边低语: “我是你的。” 苍殊差点没控制住一泄如注。 是疼痛让他刹住了车。 苍殊皱着眉头,攥着心口,等身体上两种极端又极致的感觉一点点缓过去后,才喘着粗气把李木深紧紧地抱住,借助一点支撑。 [安梓,我的心脏为什么会痛?] 奇怪,自己又没有遭遇危险,没有激动,没有惊吓,为什么心脏会痛? [肯定不是质量问题,从你自己身上找原因。] 沉吟。[……传说中的小鹿乱撞?] 苍殊结合此情此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顿时激动不已,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了?这种热血沸腾,恨不得将对方拆吃入腹,想要把恋人占有到灵魂的每一寸为止的感觉,就是恋爱了? 这就是江珵燕喜欢我的感觉吗? 怎么说呢,感觉好新鲜…… “木深,我真喜欢你。”苍殊的好心情让他的每一个音节都释放着愉悦,配合着一丝黯哑,就像一场深情而幸福的告白。 “我喜欢得心都痛了。” 李木深只当这是苍殊一贯的、因为过于直白有时候会显得浮夸的情话,并未放在心上。却不知,这却是最真实的陈述。 心动,便是心痛。 第四十三章 北斗辅弼 在这最后,迷雾才从顾琅玉眼前散开。那些错过的细节,那些误判的猜测,在这一刻统统显出真形。 他猜测为了投毒敢进入山林待上一天的凶手,定然是有本事不怕林中野兽的,却忘了还有一种人也不怕,比如死士,有必死觉悟的人,不一定要身怀武功才敢入险地。 他也被大屠杀欺骗了,以为是凶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无差别杀人,却忘了,能被派来执行此任务的,这等被李木深重视的任务,什么人选最合适? 那当然,最好是十分熟悉苍殊和贪狼的人,才清楚两人的交际网,才最能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 他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就是太放大李木深对这件事的执念,便下意识地认为,李木深一旦发现就会迫不及待地抹灭贪狼存在过的痕迹,却忘了,一个深思熟虑的人,怎么会不谋定后动,把所有后顾之忧都算计在内?所以,必然会先派出耳目,了解情况。 凶手是斥候暨先锋,而非打扫战场的胜后军! 是他被李木深的表现麻痹了。 一个依赖于预知的,前不久还被李瑄祁算计去潞城的人,让他,让所有人放低了戒备. 而除了李木深,白英的演技也不遑多让。 如果说,顾琅玉是因为忽视而错过了前面提到的几个疑点,因为他一早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所以对案情本身并没有放太多心思。那么,白英曾暴露了一个巨大的破绽,却被他错失,就是他顾琅玉的重大失误了! 白英曾说,他相信义爷爷,所以他愿意跟顾琅玉走。 可,白英若相信廖秉君,为什么不托庇于这位白山城知府?可比他一个孩子躲躲藏藏苟且偷生来得强吧?何况他还怀揣着要告诉苍殊的大秘密,岂敢将自己的性命轻慢视之? 当真相水落石出,才知道这个少年伪装得有多好。 那双手厚厚的老茧,应该是为了隐藏曾常年把握武器留下的痕迹吧? 他也方明白,白英根本不是在白山城才发现的他们,只是那时候出现最合情合理合适时机。什么做苦工维持生计都是假的,一个时刻需要注意是否有人调查苍殊贪狼的人,怎么会离开樱源乡太远? 那时,那只白罴爪上的血迹,是他的吧…… 而,少年那腼腆的,带着一丝怯懦的性格,也是假的。反倒是顾琅玉原本所认为白英身上模仿贪狼的那一部分气质,才是少年真正的样子! 之所以肖似贪狼,只因为—— 他们是同一双手打造出来的道具! “破军,这是我的名字。”白英的声音响起,“你和我那好‘哥哥’一样,愚蠢的好人,把豺狼当绵羊,对我可着实不错。所以告诉你我的名字,送你瞑目。” 少年的脸上哪里还有白英的模样,只剩下神似贪狼的那种对杀戮、对生命的冷漠木然,以及属于他破军的冷嘲和讥诮。 他把匕首在顾琅玉的衣服上擦拭干净,看这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残喘着几乎没有了进气,知道已是必死。 他没有内力,连外功也不如何,不然如何能瞒过夏霄,以及更厉害的贪狼?但他对于杀人的心得,倒是眼力毒辣。 “一盏茶啊……”破军拉开门帘的一条小缝,看外面的战局如何。 真是不枉他那么不容易,在顾琅玉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不被发现地露了财,让那些一看就心术不正的人盯上他们,追出城来,拖住夏霄,为他制造击杀顾琅玉的机会。 放下帘子,破军来到车内后方,将匕首插入门缝之中,挑落外面的木栓,这个平时用来装行李的马车后门便打开了。他轻巧地跳下,借着马车的掩护,溜进旁边的草丛,眨眼间逃离此地。 便是夏霄发现又如何,他能马上脱身吗?即便可以,他会丢下生死不明的顾琅玉而先来追自己吗?所以破军很迅速,也很轻松地跑了。 马车内。 “瑄,祁……”顾琅玉发出微弱的,比蚊蝇还有轻细的声音,因为失血过多,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可他沾了血的手指还在车厢墙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什么。 瑄祁,小心李木深。 那个人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可怕,还要深不可测! 可是他没有力气去留下满腹想要说的话,手指下,只有一个“木”字成型。 在意识陷入永远冰冷的黑暗中之前,那个血红的“木”字在顾琅玉模糊的视线中扭曲起来,他的瞳孔像是遇到什么惊吓一般微微收缩,在这最后一秒,他猜到了所有的真相。 贪狼的身份竟然是…… 最终只剩一抹苦笑凝固在顾琅玉的脸上。 ——瑄祁,我就说啊,慧极必伤。 若不是他顾琅玉思在所有人前面,走在所有人前面,他怎么会首当其冲地羊入虎口钻进康王的瓮中呢?怨不得谁,是他自找的。 爷爷从小警示他的四字箴言,终究还是应在了自己身上。 爷爷……瑄祁…… 还有,遗憾没能相交的…苍殊。 ——快走!离那个人远一点,危险!他要…… 光彩彻底从顾琅玉的眼中消失。 顾琅玉,这个惊才绝艳的男子,身死。 …… “老顾,你又看星星呢?”程老挪了板凳过来,跟顾天一起坐在树下仰望星空。“怎的了,今天又剪坏我一株药材我都没跟你算账呢,你怎么自个儿躲这儿面壁了,一天没精打采的,以前没见你这么愧疚过。” 当了半辈子好友,顾天知道对方在关切自己,但,他真的没有办法振奋起来。 “还记得我八年前跟你说的,‘红鸾做弼虽险行,旦作千古一帝星’吗?” “记得。”程老点点头,他们当时还笑闹过,自己骂这老不修花匠故弄玄虚装模作样。 “半年前,这颗红鸾星突然不稳……” 顾天指着一颗闪烁的明星,可惜,他不说明,这么一指程老也不知该看哪一颗,漫天星斗,在他眼里都差不多。 “弼星一弱,这位新帝便黯淡了几分,今日,今日……另一枚辅星没(mo)了!!” 他白日里突然一阵心悸,剪刀下的药草就成了亡魂。不安惶恐了一天,等到星辰亮起,他便来观测自己心中最不愿面对的那个猜测,可然而…… 程老不知道自己的老友怎么突然变得悲怆,是什么让老友变成这样的呢,明明白天还跟自己嬉笑怒骂? 那种沉重的痛苦像是要把这个比自己还老的老头子压垮!包围着他,吞噬着他,甚至于,似将他程嗣拒绝在外,让他连安慰都做不到! 他只能什么都不做,静静地陪着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苍老十载的老人。 良久良久,他们像两尊雕像一样伫立在这寒风萧瑟的夜晚,程老觉得自己这把老身子骨都冻僵了,身边的老友才终于又开了口: “启明星托顶天煞孤星,老夫且看你是逢凶化吉,还是天道不容,刑克大凶!” 他说得咬牙切齿,恨意绵绵。 ………… 最近边关捷报频传,民间一片欢欣鼓舞,但都城的气氛却越发冷凝。 李木深愈加忙碌,苍殊也不好再拉着他在床上消耗体力,虽然明明应该是他们的蜜月期的。 有时候苍殊也会一个恍惚,想起李木深这么忙忙碌碌殚精竭虑的,为的都是怎么把他的兄弟、侄儿干下去,甚至弄死,便不免叫人有些唏嘘。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地接受了皇家就是要自相残杀的设定,然身处其中的人,午夜梦回的时候又是否心惊? 天子家事谁人知,寡情薄意莫奈何。 而他苍殊,是这场大型逐杀养蛊游戏的帮凶,刽子手。手里没有武器,染了一手的血。 这个时候,在天子失道的谣言之上,钦天监血溅金銮留下绝命书: 帝星黯淡,新星已升! 天下哗然。 皇帝李梓尧当场气得背过气去,连下旨诛杀此妖言惑众之人九族的气力都没有了,被人抬回了寝宫,太医连番上阵。 皇帝一连数日不曾上朝,重病之症似乎更坐实了帝星黯淡的说法。 只有有心人才知道,皇帝的病来的这么凑巧,是不是真的“巧”就不好说了。 而此时,竟又传来李瑄祁领兵大败敌军的喜讯! 且不论朝堂上怎么对雍王歌功颂德、拟表赏升,原本互相猜忌的四、五皇子却似乎是找到了共同的威胁,矛头一致对外,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付李瑄祁的势力,趁这位一向不声不响却一鸣惊人的哥哥还在边关、力有不逮的时候! 一切如李木深计划的那样进行着。 …… 夏霄返回丹陵城后,等了三天,三天没有等到顾老回家,便决定先将顾琅玉下葬。再起棺是不吉利的,所以他会选一个好地方,宁静祥和,风光优美。他一个武夫,也就想不出更有意义的墓地了。 他拉着棺材进了一处山谷,这里的树木并不茂盛,即便是夏天也不会遮天蔽日到阳光透不进来。山谷在春夏时,满是缤纷的花草和成群的蜂蝶,饶是夏霄也觉得漂亮。 这是顾琅玉生前喜欢来的地方,一个热爱游历的人,能有一处还算喜欢停留的地方,夏霄觉得用来做他最后的归宿,顾琅玉应该也是满意的。 他挑了一处平地挖了个大坑,将棺材从马车上取下来,平平整整地放进大坑。再回去马车,将顾琅玉抱出来。 真重啊,恩公平时看着清瘦,却原来也挺有重量。 夏霄无意义地想着。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报恩,但相处四年,怎么能说不是朋友呢。 可这个朋友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自己保护他的承诺之中,死了。他都不知道掀开车帘子的那一刻自己是个什么心情。震惊,愤怒,悔恨,自弃,自厌…… “哒。”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略显沉闷的声响。 夏霄回头一看,是从顾琅玉身上掉下来的一块玉佩。他曾经见顾琅玉拿出来把玩过,对着太阳瞅也不知在看什么。他见识有限,只知道是块血玉,却不知成色价值。不过以顾家的家底,估计也不会太值钱。 本来就不值钱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布满裂痕。现在又被摔一下,终于裂成了几块。 夏霄去将顾琅玉安置到棺材中,才又过来捡起玉佩,放回顾琅玉的手边。 盖上棺材,培实泥土,刻下木碑,点燃香烛。 他已经用了三天悲春伤秋,此刻,是他毅然转身离开的时候了。解下马车,翻身上马。 马车不是当日那辆染血的马车,那辆马车作为案发现场,被夏霄留在顾家的小农庄了。 他要去边塞,把顾琅玉最后留下的讯息,告诉李瑄祁!这是他最后能为这位朋友做的了。 ………… “除了我,你还有别人可以信任吗?”苍殊笑作轻松,反问李木深。 李木深与他对视。“可你知道,那有多危险。” “我当然知道,所以……”苍殊勾着唇角靠近李木深,微微低头与之额头相抵,“所以,我一定会小心,全须全尾地回到你身边。” “虽然我除了预知一直在混吃混喝,但我相信,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苍殊这话说得真是低调得自信,但康王殿下深以为然,或者准确来说,他认为苍殊太谦虚了。 这人分明十分聪明厉害,而且是绝佳的领袖型人才,兼具辅助性角色技能。有时候苍殊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他都惊诧不已,那种上位者才有的威仪,也让他怀疑过苍殊是不是出自那所谓的与世隔绝的小小桃源乡。 他是看好且相信苍殊能力的。 “再说我不也正有预知么,也算个优势不是。” 苍殊说完这话,李木深静静注视着他,似在思量,又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见李木深还不松口,苍殊便将人拥入怀中,一手托着李木深后脑勺,一手环着对方的腰。“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不相信你是没有决断的人。皇帝驾崩,竞争已经白热化,你是不可能离开都城的,而李瑄祁也正在返回的路上,现在是排除掉他最好的时候。而我,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其他更合适的人吗?” 李木深沉默。 他固然不缺堪用的人手,但眼下这种情况也感到捉襟见肘。北斗七人,只有文曲和武曲最适合担任此任务,可武曲需要代领他的亲兵,坐镇都城,而文曲……尚不是时候。 那么此外,还真没有比苍殊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李木深终于松口了,“带上贪狼。” 就算苍殊没有开口,李木深也知道这人会把贪狼留给自己,理由无非是都城这边局势更复杂,更危险。再有,比起跟他去阻杀李煊祁,擅长暗杀的贪狼更适合保护自己…… “不然,免谈。”当康王殿下不会耍赖是吗? 苍殊哭笑不得,从来可只有自己这么无赖的!不过他感觉不错。 如此不容拒绝的好意,他当然只能:“好。” “记得你答应我的。”李木深少有的主动环住了苍殊的腰,微微抬头与苍殊鼻尖相触。“毫发无损地回来。一切以保全自己为首要,李煊祁拿不下,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要你回来……”李木深一手抚上苍殊的脸颊,“看我君临天下。” …… 送走了苍殊,李木深便见到了破军。 少年一脸的疲惫,可见劳顿过度,他毕竟没有内力,架不住连日奔波。 李木深的北斗七星,其中破军的身份最为特殊,别说贪狼没见过他,连负责所有情报的巨门也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破军的行动只接受李木深的亲口委派,他的汇报也只会当面告知李木深。 不能假借巨门之手,消息往来就阻塞滞后很多,所以破军的任务,通常是只要在保证最终目的完成的前提下,具有着最高的自由度。 故而此刻,破军会亲自前来,说明自己交给他的任务有了重大进展。李木深淡淡地一挑眉,竟有些好奇。 于是破军便把他这两年多的经历,言简意赅、轻重恰分地道来。 对,两年多。 虽然一年前两人便在樱源乡打了照面,只是那会儿他们还装作陌生,当然没有详谈的机会。 且说,破军是什么时候被李木深派到苍殊他们身边,变成“白英”的呢? 那是三年前,当李木深处理完潞城旱灾一事后,回到都城,便对破军下了这条命令。不过那时候,还不是为了贪狼,毕竟他是真不知道贪狼彼时和苍殊在一起。他会让破军潜伏在苍殊身边,初衷是为了那个自称会预知的神秘人。 真当李木深收到一个神秘人士偷偷塞到门缝下的纸条,一条事关“预知”这么惊世骇俗之事的线索就摆在他的面前了,他会什么都不做吗? 怎么可能! 还能若无其事地放任当事人在樱源乡安然两年? 图样图森破! 那时候,李木深给破军的命令是:暗查白山城的可疑人士,一旦发现有卜算先知能力的奇人异士,观察监视。如有特殊举动,随机应变。 破军虽然年纪小,又是从小被李木深养大的,按说该不谙世事,但是却比贪狼这个半路出家的死士有人气儿多了,说让他随机应变,他也确实很会来事。 当破军通过观察确定苍殊此人的嫌疑后,他回到了都城。除了汇报此事,更带来了贪狼的消息,简直让李木深感叹,踏破铁鞋无觅处。 然后李木深更改了命令。 他要破军回去,伪装结识苍殊。另外,记清楚一切与贪狼有过接触的人,“当下一次他们见面之后”,一个不留。 所幸,贪狼有他一直以来的教诲在,尽量避免见人,特别是,有身份的人。不然,屠村还勉强可以遮掩,屠城可就麻烦了。 再后来,两年之后,两个装不认识的人在樱源乡一别后,破军的杀人灭口命令启动。 他们有两年多没有往来过,倒是有不少可说的。从破军嘴里听到苍殊与贪狼之间的相处日常,跟贪狼本人那寡淡的描述比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意思在里头。 李木深倒没什么拈酸吃醋的感觉,他又不是不知道苍殊的过往情史。只要苍殊以后属于他,就可以了。 “顾琅玉?”李木深念到这个名字,他很快对上,这是李煊祁的人。似乎只是个朋友,连幕僚都算不上,时常在外游历。 如今看来,此人在李煊祁那里的地位,比自己看到的要高呢,不然也不会伪装得这么好,甚至被派去暗中执行这样的任务…… 只是,李煊祁是知道了什么吗,他又知道了多少呢? 本来,如果这次由苍殊前去执行的阻杀行动失利,他暂且可以放过李煊祁,现在看来,还是越早越稳妥了。 李木深却不知,他误会了顾琅玉,也误会了李煊祁。不过那又如何呢,反正是一个死了的人,和一个迟早要死的人。 挥退破军后,李木深命亲卫去给巨门下了一道命令。且要求,这条命令一定要在苍殊找到李煊祁之前,传达给文曲。 …… 半个月后。 苍殊一行人与李煊祁带领的先行军狭路相逢于赤棘山。 苍殊一开始的目标便在此地,因为原着中,李煊祁便是在这里遭遇了李木深的埋伏。 虽然如今的局势、因由都发生了变化,但有些东西还真是逃不了大意志的原轨道。苍殊一路直奔赤棘山,一边跟巨门那边的情报确认,也在避免剧情蝴蝶带来的误判。 这场遭遇战,从苍殊他们在暗李煊祁在明,打到几波人马损失后,变为了两方都在暗,这么耗着。直到天色昏黄,两边都多少浮躁了起来。因为他们都是长途跋涉后的疲兵,一旦到了夜晚这最危险、最让人疲惫、最消磨人意志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谁都想速战速决。 于是不约而同地,再次交战。 “苍殊!你我就必须分个你死我活吗!”李煊祁一刀砍下一个冲来的人头,朝着数丈外被人护在后面的苍殊怒目大喊。 他这边的人本来是比苍殊多的,可是第一波偷袭死伤太过惨重,又被苍殊后来层出不穷的阴招一点点砍削,到如今他们可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虽然苍殊那边也倒下不少人马,但这昏昏暮光下,人头可瞅着比他们多!再者,他们这边的大将在浴血奋战,那边的首领可还被人护着呢。 见苍殊不为所动,李煊祁继续质问到:“你若真注定与我不死不休,当初又为什么要救我?不惜以身犯险为我吸毒?当时杀了我岂不更好!” 苍殊觉得这人可真是记性不好,当初可都是说清楚了的。又或者,选择性失忆? 他瞄到李煊祁身旁的上官歆,女主大人果然变了眼神。 至于男女主怎么又混到一起去了,苍殊早从巨门那里知道了。他也不知道是感叹剧情的强大,还是猜测女主另有打算哪个更合适。 而除了上官歆,在场还有两个熟面孔,一个前户部侍郎唐玮旭,一个苍殊虽是头次见面、但看过画像的第一公子明溪。 苍殊:“我当时断了腿,不靠你我怎么走出崖底?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雍王难道天真到以为我们情谊深厚不成?” 见感情牌不行,李煊祁立即换了策略:“你为什么选择辅佐皇叔?他哪里比得过我们,比得过我?就因为他更早遇见你吗?” “就冲你说出这句话,你看到的他,就太少了。” 一直注意苍殊那边防护情况的李煊祁双目一厉:就是现在! “倏——”一抹黑影隐没在昏暗的暮色中,冲破空气的阻隔,朝着护卫之后的苍殊直射而去! “铛!” “啊!”有谁受痛惊叫,然后传来倒地的声音。 “嗯!”在利器刺入肉体的轻微声响之后,是受害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显然,有攻击得手了。 然而,这番短暂的生死较量,结果却是出乎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意料! 苍殊的跟前,站着一道笔直的,几乎与暗色融为一体的人影。那是藏于暗处的贪狼,他一剑击飞了飞向苍殊的飞刀,反击回发刀的人,也就是那个树后惊叫倒地的人,不知是死是活。 李煊祁说话转移众人注意,让苍殊的护卫露出破绽,酝酿半天的杀招,就这么失手了。 那是谁得手了呢?除了发射飞刀的人,不还有谁受伤了吗? 与苍殊相隔数丈的另一边,李煊祁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人,胸前是染血的长剑贯穿而过。 “歆儿?” 李煊祁绝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是由自己交出后背的人给了自己致命一击!会是,自己爱慕的女人!会是,明明也爱自己的女人啊?! “为…什么?”他的眼里全是震惊,疑惑,一丝愤怒,和深深的受伤。 “觉得被你信任的人背叛了?”上官歆的表情十分冷漠,可是了解她的李煊祁还是看出了被掩藏在最深处的那一抹化不开的哀伤。“你若当真信任我,岂会在人手如此捉紧的时候,还让慕飞时刻护卫你呢?” 慕飞便是朝苍殊扔出飞刀的人。这人一直藏在暗处时刻注意李煊祁的处境,一旦李煊祁出现不支的情况,他便会用他最拿手的暗器为其解围。若不是有这个慕飞在,她不会这么难捕捉机会。 不得不说上官歆在强词夺理,一个善用暗器的人,当然是在暗处放冷箭最合适啊!而李煊祁作为最重要的人,当然就是慕飞保护的重点了。且,李煊祁不也还打了暗号让慕飞刺杀苍殊吗? 可管他再合情合理,在被主观情感影响下的人眼里,什么都能被歪曲成他的错。 李煊祁真的委屈死了,委屈得怒火中烧,他简直不知道上官歆在说些什么!他只能归结到:“你还是怨我?” 就这么怨我?恨不得我去死?! “不。”尽管此刻上官歆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在被撕裂,她仍维持着骄傲的冷酷。“我恨你。” “为……啊!”李煊祁还想问,为什么,却被上官歆突然拔出了长剑,痛苦让他叫出声来,大量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没有了支撑,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不,不可以…… 我不能在这里,在这里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择我? 天,你不公! 何以如此薄待我李煊祁! 不,我不要死…… 本就昏暗的视线,连同意识一齐被拖入黑暗。 苍殊在不远处,默然地看着这一幕,本该琴瑟和谐的恋人反目相残……而他,正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原罪。 就在一方大将身死,两边都几乎没什么人马可再拼杀了、战局似乎尘埃落定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反射着最后一抹落山的余晖,朝着低头静视李煊祁尸体的上官歆而去! “歆儿!” “上官!” 是谁?! 第四十四章 任务失败 “啊!”上官歆痛叫。作为一个受过训练的优秀杀手,都没能控制住,可见这一下受得有多严重了! 苍殊只能看到十分模糊的一些黑影,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他皱紧眉头,对身旁的贪狼道:“你带着火把过去,注意安全。” 在两支对立的残兵之中,其中还隐藏有一个身份、立场不明的可疑人,谁在此刻举着火把,可不是所有人眼中最明亮的靶子么?苍殊自认自己还没那么艺高人胆大,虽然对不住贪狼,但他也相信对方。 苍殊是最怕女主出事的了,虽然安梓没有跟他讲过什么,但女主角都死了,自己的任务还怎么达成?这就算任务失败了吧? 随着贪狼点燃火把靠近过去,那边的情形在苍殊眼中逐渐清晰起来。 上官歆断了一臂。 虽然是断臂,但可想见的,原本这一击应该是奔着心脏去的,是上官歆反应及时,才免于一死,但依旧损失惨重。她秀美的小脸煞白,鲜血染红了她大半的衣裳。 火光的到来同样让一旁的唐玮旭视线变清晰,他的脸色比上官歆还要差,却仍在强作镇定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想要为上官歆止血。上官歆的血流得还比较慢,应该是她自己点了穴道的效果。 看到上官歆没有性命之忧,苍殊松了口气。他翻身下马,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一边快速地走到上官歆身边。“我需要十分钟,你坚持得住吗?” 上官歆艰难地点了点头。 苍殊便二话不说地蹲下来,将人打横抱起,动作利落却也十分小心。 唐玮旭本来张嘴想要制止苍殊,但看上官歆和对方熟稔的样子,就闭嘴了。不过他的警惕一秒也没有下去,他没有忘记这个人和康王的对话,就是他们想要利用歆儿…… “鲁余,你整顿队伍,先回都城把情况告诉王爷,我随后脱身会自行返回。”苍殊在贪狼的帮助下,抱着上官歆上了马背,对这支剩余部队的领队下了命令。 鲁余:“是。” 苍殊便骑着马狂奔而去,贪狼在侧。唐玮旭也追了上来。至于李煊祁那边剩余的几个人,谁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样呢,是投奔哪里,还是就地解散,也没有人关心在意了。 在离开的最后,苍殊不由自主地往身后那片黑暗看了一眼,那里躺着的是李煊祁的尸体…… 他可以为了生存扭断土匪的脖子,但,真当自己熟悉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时,要说没有一点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尤其,对方的死还跟自己有关。一句立场不同,就能刀戟相向,当真是冰冷无情。 希望,起码会有人留下来为他收尸吧,这是他最后能对这位熟人做的祈愿了。 视线只是一秒便收回,他心中的感叹更不会有人知晓。 苍殊打马向着最近的城镇奔去。既然目标早在赤棘山,他当然对这周遭的分布还算了解,不然也不会那么笃定地说出十分钟的时间。 在寒冷的夜风中疾驰,苍殊的眉宇一刻也没有解开过,旁人或许会当这是对上官歆伤势的担忧,但只有苍殊自己知道他心中有多焦躁恼火。 刚才,火把亮起的时候,有一个人从现场消失了—— 明溪。 那么答案再明显不过,明溪就是打算杀害上官歆的那个凶手! 为什么? 苍殊疑惑不已,而比起这个答案,苍殊更想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男二莫名其妙突然砍了女主一刀,奔着把人弄死的架势下的手,自己他妈还怎么把这对撮合到一起?有苦衷吗?有苦衷接下来是要虐恋情深吗?那没有苦衷呢?这他妈是没戏了吧?! 本以为到现在,听着边关传来两人日益亲近的情报,苍殊都以为胜利在望了,这他妈是突然抽的什么疯?这任务还能不能让人看到个希望了?麻蛋真是个四星任务?八成以上的通关率,自己要成那两成里面的loser了吗?草!没办法愉快地玩耍了。 到了镇上,苍殊随便敲了家门,不顾对方吓得腿软,强硬地问到大夫的住址,然后便又杀去大夫家。救人如救火,大夫虽怕极了这伙人,还是流着冷汗抬起了手。 等上官歆的情况得到控制后,苍殊憋了一路的话,便问了出来。虽然这个时候还问身心俱损的上官歆关于背叛者的问题非常的不体贴,但情况急迫,苍殊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 然而他问了也没有答案,上官歆比他还要一头雾水。 苍殊对这个答案有所预料,所以他立即便说到了自己在路上想好的计划:“我打算去追明溪,这个人有问题。如果追到了,你有什么想问他的,我替你转告。” 上官歆有些提不起劲地看了苍殊一眼,虽然她知道苍殊是好意,但她真的不太想在这个时候在这么多人面前谈论这个问题。接连被两个有好感的男人背叛,她真的有些受不住了,现在还失去了一条手臂…… 但她到底是白歆,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用仅剩的右手盖住了双眼,这样沉默了几秒钟,她拿开手,眼神已经坚定很多,也冷凝了很多。“如果见到他,我希望你带消息给我,我要亲自去问他。” “好。”苍殊没什么犹豫的。但是不是会把明溪交到上官歆的手上,他自然之后会视情况而定,不然男二死在女主手里可怎么办? “你接下来呢,有什么打算?”苍殊问上官歆。 “这里不宜久待,明日我便启程……去哪里我还不知道,但走到哪算哪吧,世界这么大,哪里不能看呢?”说到最后,她还自嘲地来了句调侃。 作为男人,总归是比较怜惜女性的,哪怕这个女人平素再强悍,但谁叫她此刻露出了脆弱的姿态呢? 苍殊正想安慰几句,就有护花使者抢先了,唐玮旭情真意切地对上官歆剖白到:“歆儿,我同你一起好不好?我知道自己不会武功,但我便是付出性命也定会护你周全!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了……” 苍殊便闭嘴了,他带着贪狼往门口走去,把这里留给他们。 身后传来上官歆漠然的声音:“我用不着你的命,也用不着这样的誓言。”她已经听够了这些毫无意义的宣誓。 关上门,苍殊不再关心这两人的后续。但如果让他说,上官歆带上个人也好,她现在确实需要人照顾。唯一就是别爱上了唐玮旭就好,据说人在脆弱的时候就容易对照顾自己的人生出好感呢……可这件事自己是没什么立场管的,乱伸手倒惹人怀疑用心了。 突然想到了某个江姓人士,苍殊晃晃脑袋,甩开这无意义的联想。 …… “恩?”李木深听着鲁余的汇报,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而后挥退了鲁余,让这个房间只剩下他一人。 他靠在身后的靠椅上,下颌微抬,是他们这种人天生习惯俯视的姿态。冷峭中带着一丝凉然笑意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薄削的唇勾着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他左半边脸颊的银质面具。 “可惜,我本想看看,上官歆死在你面前时,你会如何呢……殊。” 你一直以来那么在乎的上官歆,如果死了,你会有什么反应呢?会造成什么结果呢? 李木深是真的很好奇。 如今的局势已然明朗,苍殊那一番命数的言论已经不足以对他造成绝对的威胁,所以对上官歆出手并不是一时冲动。亦或者说,留着上官歆这么大一个未知数、变数,才是潜在的隐患。他务必是要试探一二的,迟或早的问题而已。 再说了,如果李木深是个只求稳妥的人,他做不到现在。成功者,都是疯狂的赌徒。 虽然遗憾没能成功,但李煊祁身死的好消息也能让他愉悦一下了。而都城这边,老五沉浸在伪造圣旨入主皇宫的喜悦当中,而老四,也就是这两天便会进行逼宫了吧。 至于他自己,武曲已经带了一部分人潜入皇宫,宫外,也基本在他的监视包围中了…… 寂静昏暗的书房里,李木深不发一声地独坐其中,被遮住一半的面容,神色越发晦涩难辨。宛如一条蛰伏的毒蛇,暗渊中的恶鬼。 …… 追了十几天,苍殊终于把明溪堵在了一家客栈,这时明溪已经与贪狼打做一片,而结果不出意外地,明溪很快被生擒了。 “明溪。”苍殊叫了这人的名字,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但苍殊觉得自己对此人应该不算陌生的,毕竟是自己的扶贫对象,自己对此人生平的了解,说不定比他本人都清楚。不过现在看来,前提是自己查出来的东西有多少可信度了。 “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在路上苍殊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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