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现自己被苍殊惹得眉眼都柔开了,心道,以苍殊这村里头一份阔绰的花钱法,也不知之前挣了多少才能撑到现在的。而,那些钱的大头实则都花在了自己身上…… “需要我帮忙吗?”他还记着之前挣第一桶金的时候,苍殊有叫上他的。 他好像忘了,这分明是和苍殊分开的好机会,方便自己随时离开。 苍殊看他,“嗯,好啊!”粲然而笑。 苍殊却记得,不能让这人跑了。 这次不用太顾虑伤患,苍殊可算能不客气地支使这位免费劳动力了,大家都是身强体壮的男人,没道理要他一直奴才似的伺候人嘛对不对!有谭烺帮忙,工作效率唰唰提高,苍殊满意不已。 夫夫搭配,干活不累。 “小殊啊……”穆师傅紧张地搓了下衣袖,对于苍殊说的事,他很怀疑,又因为对苍殊存着一丝愧疚,不好意思开口质疑。 苍殊自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会选择这位穆师傅,只因为对方是最后一个离开他单干的,就算良心败坏那也是败坏最轻的那个,既免不了要便宜这些人,那自然选还算对得起他的。 “放心吧,最初你们没人看好的时候,我不也让你们见到奇迹了么。”他刻意夸大了形容。 这话让穆师傅那丝愧疚更涨,都不敢直视苍殊了,瞟了一眼跟前高大英俊的少年,对方毫无芥蒂的浅笑让他松一口气又越发惭愧起来。 “只要我想,我就能再让你们赚一次。” “只要你们一直信任我,我就能让你们一直赚。” “总归竹子不要钱,你手艺的工钱我在付,你亏不了,情况再糟还能糟过现在吗?” 毫无悬念的,一个本来就没什么主见的农民手艺人,就这么被说服了,甚至,满怀期待。 而这时,程老也从丹陵城回来了,带来了丰厚的启动资金。 … 半个月后。 白山城新开了一家“竹木坊”,专卖竹艺品和木艺品,并非寻常百姓家的生活用具,而是定位轻奢的艺术品、装饰品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用品、玩意儿。开业的时候,就有人在“竹木坊”发现了早一个月前,曾引起一时潮流和话题的几样商品,只是做工更精巧了。 不过没人疑惑,也没人找茬,因为这家店的老板早在开业前就发出了声明,之前有人盗取了他的设计,恶意抢夺他的生意,现在事情解决,为了杜绝再出现这种情况,老板决定以后他家的商品都会做上商印,一旦仿冒,必将追究! 这下那些有钱人舒坦多了:穷鬼们买的都是冒牌货,跟自家的正品当然不是一个档次。不过光自己心里舒坦还不行,还要落到实锤才可…… 于是这批人又成了“竹木坊”的开张客,给家里换了一套带商印的“官方认证”正版货。而且还不仅是把已有的更新了,更是又添了一批新鲜物件。 新商品有的是升级,比如老爷椅上面多了很多细节,竹子中空的地方可以放香囊啊等等;有的是改版,比如木制的折扇,能够做出镂空花纹,精巧好看,着实在妇人小姐间风靡了一把;而更多的则是全然没见过的新东西了,甚至有的还打着非卖品的标签,非到店不可见,每每叫那些第一次进店的客人新奇不已…… 木匠是苍殊去另一个擅做木工的村子签的师傅,人是谭烺奔走挑选出来的,签约则靠苍殊。 给木匠和竹艺师傅开的工钱,比原来要高出不少,毕竟现在的利润空间也算透明化了,大家也不要弄得那么难看。但高也没高到哪里去,毕竟苍殊是老板,不是牙子,也不是店铺房东。 给人打工比起P2C当然少挣很多,但大家已经被上次的教训吓到了。在苍殊潜移默化的引导下,这些人深刻地觉得如果没有苍殊,他们连这份工钱都拿不到。再来一次也不过是重蹈覆辙,这人啊,白眼狼一次就遭报应了,他们还敢昧着良心毁掉这次的机会么? 要知道,苍殊现在也不需要那么多手艺师傅了,“竹木坊”走的是质而不是量,虽不比古董珠宝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但竹、木各两三个师傅已足够用了。 那些曾最早背叛苍殊的几人,无论如何腆着脸求上门来都没用,这可真叫那些人后悔不已,眼见着被苍殊选中的人收入不菲,连曾经撺掇自己单干的家人都怨上了。 不过经此一事,也叫青竹村那些觉得苍殊面善心热好说话的人看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年轻人,不是他们能惹的。 尽管现在还是相处如前,但气氛还是悄然变化了。苍家小院的两人,与这个偏僻平凡的小村,存在一条看不见又泾渭分明、不可逾越的线。 … “……让他们犯错一次其实正好,有的问题还是早点暴露出来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看他们现在就老实也踏实多了。”苍殊摇了摇手里的茶杯,决定结束前戏话题。“好了,你说有事要说,现在讲吧。” 谭烺要讲什么,苍殊早有预感。 “你的生意已然稳定,以后可以过上富足安逸的生活;我的伤也好了,你许诺的事情已经做到。所以,我是时候该离开了。” 谭烺不去看苍殊,他自己都意外自己会告别,他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是时候……”苍殊喃喃重复这个词,忽而笑了一下。“觉得我这一顿像饯别吗?” 在谭烺一脸郑重地说有事要说的时候,苍殊就拉着他来了这白云楼的包厢,点了一桌好酒好菜。 “……” 谭烺不知道说什么。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地想到,原来这人已经准备好与自己离别了。 “诶,谭烺,如果我要你留下,你会吗?”苍殊直白地问。 其实他根本没想好怎么留下谭烺,他早就习惯了搬家,习惯了离别,习惯了分别时朋友流着泪红着眼的拥抱,他从没想过,在离别的心境下,什么话能将人挽留,明明印象里有不少人对自己说过的,怎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大概因为,没有一句奏效吧。 在苍殊仓促的预选方案里,要么是把人打晕囚禁,要么就一起踏上旅程吧,目前也就想到这两条路了,而且前者在谭烺如今的武力值面前,基本夭折。 苍殊这句听似走心的挽留,显然也并非对谭烺没有触动,那又黑又密的睫毛很是不平静地快速颤动了两下。 “我不能……”谭烺听到自己这样说。 “也是呢。”苍殊从座位上站起来,“你吃,这可是白山城第一酒楼的饭菜,应该比我做的好吃多了,别浪费。我开个窗户透透气。”想想怎么办啊。 “苍……”少年的名字徘徊在嘴边,终是噎住。 苍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有些烦躁地思考起来,思考着思考着就不经意走了个神,他有些轻嘲地想到,差不多也是两个月了吧,原本就是这个时间的前后,谭烺找到了李木深。如果世界的大意志够硬,该不会谭烺一出去就撞上目标了吧哈哈…… “嗯?”苍殊垂眸看向街上一对并肩而行的男女,两人颜值都挺高,自然比较引人注目。但吸引苍殊的,却是那男子半边脸上戴着的面具…… 这么有辨识度的装扮,不用怀疑了,肯定是剧情人物!而且最好死不死的,这他妈可不就是我们的boss李木深大大吗吗吗吗吗?!苍殊差点没把一口盐汽水喷出来! 玛个鸡,李木深怎么冒出来了?旁边那个是女主吧?咋的,你家小弟不去找你,你自己就出来碰瓷儿了是吗? 简直就像嫌这个局面还不够乱似的,苍殊听到: 苍殊:…… “你在……”大概是听到苍殊刚才发出的惊疑,又或者苍殊立在窗边太久了,谭烺不知何时也离开座位朝他走了过去。 苍殊没想到自己在这一刻能这么敏锐,反应能这么迅速!行动快过大脑地转身把快要走到身后的人一掌推倒,谭烺也是毫无防备,猝不及防之下竟真被苍殊爆发的力量推得后跌了几步,后腰堪堪撞上桌子。 谭烺立刻便要站稳,他皱眉疑惑不已。然而还不等他稳住,一个身影便扑了过来,倾覆而来逼得他折腰后仰。 噼里啪啦,一桌几乎没被动过的杯盘被苍殊扫到地上,空出谭烺身后这一块桌面。 然后下一秒,谭烺就被桌咚了,他被困在苍殊的两臂之间,听少年居高临下地对他说: “你不能走!” 第二十七章 全靠演技 因为着急谭烺是否有看到李木深,苍殊语气不觉有些重了,听在别人耳里,大概显得急切激动。 叫谭烺恍惚,好像自己在被渴望着。 苍殊却在这瞬息间平息了下来,包括乍然疼痛的心脏——谁叫他情绪激动了呢。 注意到自己不当的举动,苍殊松动了一下手臂,但最终没有改变姿势。桌子比较临窗,起身的话,可能就会看到不该看到的。 当然也可能没那么巧,但万分之一的可能苍殊也不允许,只要一想到谭烺和李木深一不小心“看对眼”了,自己就又变成个瞎子,苍殊就心态炸裂,如何小心翼翼也不为过好吗! “你不能走。”苍殊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平淡很多。 谭烺直视着上方的人,“我会走。”他陈述一个事实。 “听完我的话,你再回答我一次。” “我……”谭烺并不认为任何理由能留下自己。 苍殊立马打断了他,“闭嘴。” “……”谭烺无语。这人,真是…… “你…一直很怀疑我出现的动机吧?”苍殊发现身下的人目光一瞬冷厉了,肌肉也做好了进攻的准备。“现在就这么离开,你放心吗?” 苍殊能推测出来,谭烺会警惕自己,并非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那主子,怕自己是冲着李木深去的。 “……你是谁?”谭烺锁定了这个危险的少年。 “你总是这个问题,我都腻了。我对你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我遇到你也只是意外,但遇到你之后,就成了命运。” 苍殊说的一本正经,吃瓜的安梓一脸震惊:这货开窍了,居然会跟男人讲这么造作的情话了? 但事实证明是安梓想多了。 “命数把我卷入到这里,让我留下你,才能把事情导向正确的方向。” 谭烺的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另一重身份——”这是苍殊刚才想到的,在他听到自己的附加主线任务之时,突来的灵光。“预言师,我可以预知未来。不过我只能预知到一些大事,不然也不用这么纠缠你,知道你一直想走,去你主子身边,对吧,贪狼?” 那个名字出来,真的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谭烺,哦不,贪狼就出手了,他毫不犹豫扼住了苍殊的脖子,带着浓重而冰冷的杀气! 把苍殊都吓住了!妈的这是玩脱了? 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苍殊心里再慌得一逼,面上还是稳如老狗。“你随时…可以杀我,不…用急于,一时。” 因为脖子被掐住,苍殊说得十分艰难。脸因为血液不畅而发紫,青筋鼓起,变得狰狞。 贪狼不自觉放松了力量。他想,自己确实随时可以动手,应该把这个可疑的少年审问得更仔细。相处两个多月,他再清楚不过,苍殊只是个没有丝毫内力的普通人。这样一想,他完全松开了对苍殊的钳制。 “咳咳!咳咳……”苍殊捂着喉咙不住咳嗽,想要大力呼吸,又烧得喉咙灼痛不已。他像是出于动物本能远离刚才伤害他的危险,有些踉跄地后退两步到窗边,侧身趴到窗沿又咳嗽两下。然后像是缓过来了,直起腰来的同时顺手将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景象。 在贪狼看来,这只是谈要事机密时,人惯有的一些举动。 苍殊退回,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贪狼也已起身, 了一下衣服,就近找了个座位。 “其实我能告诉你的就刚才那些,为了你主子的未来,你最好听我的话,他现在正在吸收气运……”跟女主拉近关系,“你的出现会打扰他的。” 贪狼不为所动,冷视苍殊:“我凭什么信你?” “你如果不信我,损害的是你的主子,又不是我。”他痞气地把一只胳膊往靠背上面一搭,“你如果要我证明预言的能力,这个就简单了,不过我说了嘛,我只能预言大事,所以我没办法马上预言你待会儿是弄死我还是跟我回家。不过你只需要再等一段时间,不出半月,潞城一带将有百年不遇的大旱。” 而本来该与李木深分别的女主,会在潞城和第一公子明溪相识相知,一起组织灾民度过这次旱灾,成就了她传奇美名的第一步,也成就了她在明溪心中不一样的地位。 只是现在,上官歆还和李木深晃荡在这距离潞城千里之遥的偏远小城。 潞城大旱?! 这个消息震慑住了贪狼。显然,这人是不想活了才会编出这么一拆即穿的谎言,除非是缓兵之计。可如果是真的,那这可真是个叫人谈之色变的可怕消息了,如果主子在身边,他一定要刻不容缓上报才是。再者,也能充分证明苍殊的预言能力有多大的价值!这样的异才,主子是必然会掌握在手中的! 如果此人将自己留住了,所言又是假的,耽误的就是自己找到主子,主子就多一分危险。可如果是真的,自己不听他劝告,找到了主子,犯下了阻碍主子吸收气运的大罪,更当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贪狼头疼得眉头都揪成了一团。他是主子的盾,主子的剑,把这样复杂的选择推到他的面前,实在太为难他了! 看得苍殊忍不住轻嗤一声。“有这么难抉择么?你跟你主子都分开多久了,李…康王殿下要遭遇不幸早该遭遇了好吗。” 苍殊当没看见贪狼警告他乌鸦嘴的视线,继续:“左右不过再多等十来二十天,然后什么都明了了。男人总是要面对无数的赌局的,别怂就是上,想那么多最后还不是要做出决定。”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说教? 苍殊站起来,把外袍脱下。“好了这顿饭我估计你也吃不下去了,我们回去吧,你衣服脏了换上我的。”因为把人推倒在桌子上,自然害贪狼沾上了一些脏污油印。夏天衣服薄,可能都透到里衫去了。 其实苍殊完全还有再换一桌子菜开吃的心情,但他现在只想把贪狼弄到远离李木深的地方去。他既想不出把人留在这间包厢里一天的理由,不如趁早将人转移,趁他刚才关窗户时看到李木深进了一家客栈的时机里。 外衫一脱,露出了苍殊整个脖子,那上面青紫的手印就更明显了,让谭烺这个施暴者想移开眼又移不开眼,有些恍惚地接过受害人递过来的衣服,体温残留。 苍殊对身后阴魂一样盯着他脖子的视线没什么感觉,他现在所有注意力都拿来警觉周围了,唯恐boss大人从哪里跳出来。装得一派自然,实则做贼一样。 最近本来是掬着贪狼跟他一起住在白山城,苍殊这次却带了人直接回到青竹村。 “现在都说开了,所以你知道我不求发大财,那边生意就随便凑合好了,现在我们就安心呆在这小村庄,静待潞城的消息传来吧。”苍殊这么跟贪狼说。 … 他们两个早在房屋翻修后,就分了房。两个身高体长的大男人,又不搞基,大夏天挤一张床可不好受。 所以现在,这大半夜的,贪狼出现在苍殊的卧室里,这是不应该的,明显了是要搞事情。 都不知道他站在这床边看了苍殊多久了,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能看见什么。直到苍殊翻了个身,宽松的里衣散开一大片胸膛。 其实苍殊睡相很好的,不是说睡得端端正正跟棺材里的吸血鬼一样,而是基本能保持一个姿势睡到天亮。只是跟贪狼睡了一个月后,暗戳戳地泰迪了一个月,现在身边没人了就有点空虚。 贪狼靠近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抚摸上了苍殊的脖子。见苍殊没有反应,松出口气,然后在苍殊身上点了两下,这下就能彻底不用担心对方醒来了。 温厚的手掌轻柔地覆上白日掐住的地方,有什么情绪在贪狼的眼底流动,却无人可见。 “命数……” 他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竟说出了声? 贪狼的心很难受。 因为苍殊白天的话,对方的无心之言却让他难以释怀至此——“不过我只能预知到一些大事,不然也不用这么纠缠你”。 所以这段时日的相处,都是因为对抗或者迎合那所谓的命数吗? 照顾自己的承诺,受伤找来的灵芝,无微不至的体贴,都是为了阻止自己去找主子? 其实贪狼知道这样想没问题的,自己不过是个无趣、不起眼、甚至不能活在眼光下的暗卫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主子,别人没道理费心应付自己。 但是,他很在意,心口闷闷的。但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困兽一样的男人只能渴望杀戮。 手下的肌肤,清晰地传来脉搏的跳动。 内力从丹田升起,缓缓注入双手,顺着掌心进入另一个生命体。 被点了昏睡穴的苍殊,还是被刺激得皱起了眉头。 不过很快,眉目舒展开,一脸舒爽。 第二天苍殊起来后,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上已经明显淡化的瘀痕,心想好得还挺快嘛,看来这种伤也只是看着可怕。 镜子是映像清晰的玻璃镜,以银取代水银成像,成本较高还不能进入寻常人家,但也在这两年取代了一批铜镜。镜子边角上刻着一朵白色芍药花,那是“白芍”的商印。而“白芍”,当然就是上官歆、原名白歆的女主的品牌了。 …… 苍殊虽跟贪狼说在青竹村等旱灾发生,不过他的生意也不能就这么放任,怎么也要有经济基础支撑他俩过日子么。所以偶尔出一些新品,或者遇到大决策、解决大麻烦时,还要靠苍殊出面,故而他还是会时不时去一趟城里。 他本来还担心贪狼跟来,毕竟对方也得怀疑他跑路嘛,结果人家很心大地放他出去了,搞得苍殊开心之余有点纳闷。 “这小的也不知道哩,我们掌柜在店的时间都是不定的。”伙计小秦笑着对眼前的男女说到。 上官歆暗道,明明只是一家小店,这店员却不卑不亢的,那调教人的掌柜真越发像跟她来自一个地方的人了。 “那可否将你们掌柜请来呢,我有极重要的事同他说。” “这倒是可以,不过小姐您不说什么事,我们掌柜怕也不一定会来。” 李木深挑眉,既对这掌柜的随性,也对上官歆的执着。 “嗯?有人找我?”苍殊背着一只手,迈着二五八万的王八步进入自家的竹木坊。 他一眼就瞧见了那惹眼的半块面具,顿时一阵牙疼。 玛个鸡。 “掌柜您来啦!这二位找您呢。”小秦高兴到。真是巧,省得自己去寻了。 苍殊略带疑惑地看向女主男三,心中无限惆怅。自己简直就是夜空中的萤火虫,田地里的金龟子,我潇洒的发型和手里的半块烧饼都深深地出卖了我,如此默默无闻都能叫主角们找上门来,不丧尽天良吗! 他知道,就自己店里这些多少带了点现代设计理念的商品,女主没看到就算了,看到了当然会想到那去。 “二位找我?请问何事?” 上官歆和李木深都有些讶异这位“青年”或者“少年”就是这家店的掌柜,真是年轻得过分了,而且样貌也如此不俗。 “你就是这家的掌柜,苍……”上官歆只听别人叫苍掌柜,却不知其名。 “殊。苍天之苍,殊途之殊。”苍殊接话,还整得文绉绉的。 “你好,我叫白歆。”她现在是隐姓埋名逍遥江湖的状态,所以用了现代社会的名字作化名。 在说话的时候,上官歆也一直注意着苍殊的神情,企图能看出什么。“请问这位苍掌柜,你可听过‘天王盖地虎’?” “‘天王盖地虎’?”苍殊咂摸地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抱歉白姑娘,某才疏学浅,未曾听过。”苍殊一脸茫然无辜,却并没有多少歉意,不过是个陌生人,他有什么可抱歉的?就他进门时那嚣张不羁的模样,这会儿再来装谦逊的古人也晚了么不是。 “是吗,那真可惜。”她心里却并未完全释然。 “不过姑娘问我这个作甚?” “只是见掌柜在工艺上有此等巧思,想必是才高博闻之人,我多年前读到这样一句难解的谜题,忍不住想要向掌柜求解。” “不过看来,是让白姑娘失望了。”苍殊绕过这挡路的两人,继续咬着烧饼往里走,有些含糊地道:“那么姑娘的事也说完了,二位可还要买什么?不然随意看看也罢。” 这之前上官歆已经看够了,还买了一把折扇。“东西买好了,那今日便不打扰了,苍掌柜有缘再会。” 苍殊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慢走不送。” 离开时,上官歆暗忖着,虽然不排除那苍殊就是个本土古人,只是性情比较洒脱不羁罢了,不能认定了古人就没有工学天赋,那些设计也不过只具备了粗浅的现代工艺雏形。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很可疑。 “歆儿何以这般执着与那商人,不过擅几分奇淫巧技。” 李木深温柔而微凉的声音拉回了上官歆的思绪,明明是带着嘲讽的话,由他说来却像是无意置评的陈述。 上官歆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身材颀长,眉眼清俊,唇角总是挂着抹若有似无的笑,却凉然没有分毫温度,不过是一层面具,如同遮住他左半边脸的银色面具一样。但两个月的相处,她知道对方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不过只对被他划入羽翼的人温柔。 上官歆摇摇头。“不要小瞧技术,文化可以进步思想,但技术才能解放生产。没有技术就没有工具,没有工具,我们这些自诩文明的人类现在还可能在茹毛饮血。耕田的犁,调水的坝,甚至作战的器械,从民生到国防,无不是技术的成果。放下对工业高高在上的偏见,才能更好地利用技术造福社会。” 这番话,若是苍同学在这里,一定先捧场地鼓个掌,好个头头是道有如官样文章。 但这番话听在李木深耳里,他看向上官歆的目光中,又加深了几分欣赏。“这些话,该是写成折子,奏与天子,宣与百官的。” 如此捧奉,一般人自是要推谦一番的,但上官歆却不以为然地勾唇笑了笑,“呵,当权者……”未竟之语,耐人寻味。 说着这话的女主角,她那美娇娥的身段容貌却透着巾帼英气,冷泠泠如霜花雪莲,三分内敛的煞气更显她遗世之姿。引无数青年才俊说出经典之语: “歆儿,你总是这么特别。” 这次,上官歆倒像个闺秀了,垂着眸不去看对她释放暧昧的男人。 另一边,苍殊退出了正在消化他新设计的师傅们的讨论,边往里间的住房走,边独乐乐地嘀咕了一遍:“天王盖地虎?” 能换个不老套的么,他差点没憋住! 而且到底是谁给了那小姑娘的自信啊,就这么大剌剌地问了出来,是不是觉得即便是“同胞”要装傻,她也能完全拿捏住?真是,图样图森破了。 乐够了,就该头疼怎么把这两位请走了。 唉。 上官歆他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逛手工品店,而不是置备赶路需要的行李,可见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这白山城,这可不是苍殊想看到的,尤其他还不保证今天这一次交锋,有没有打消女主对他的怀疑。 如果女主还想取证,对他进行个跟踪调查什么的,他就不能回青竹村了,但如果他不回去,贪狼肯定会来找他。不管他回或不回,李木深和贪狼都会撞上,简直无解。 苍殊有些烦躁地倒在床上。过了会儿,不知怎的突然发现:这个支线任务有妖气! 贪狼对李木深真有那么大影响?以至于他一出现,李木深就突然温柔乡中惊坐起,抛下女主回国都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自己漏掉的细节? 而任务内容为什么会那么精确,摆明了要自己拖住贪狼?让贪狼和李木深会合,就没有他们和女主三人行的可能吗? ——要自己扒住贪狼,目的真的是在于李木深吗? 苍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是为了李木深还能为了谁?最靠谱的推测就是让李木深抢占明溪跟女主的剧情啊! 真是想太多脑子都糊了…… 等等!抢占跟明溪的剧情? 对啊,我他妈为什么会这么乖乖地让任务内容骑在我头上占便宜呀!支线任务让我帮着李木深给男二添堵,自己就照做,耽误了男二跟女主走感情可就是给我自己的主线任务添麻烦喂!真是,自己居然现在才发现这个支线任务的险恶用心! 哼,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看我怎么搞定你支线任务的同时,还推动我的主线任务! …… 上官歆还是觉得,一个再有天赋的工匠,一次拿出一两样创造性的作品就算了,在短期内出现这么多设计灵感,不可能! 所以她准备再去试探那“竹木坊”的掌柜。 李木深说的没错,她确实对此十分执着。 本来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自己是穿越者,那自己手里就捏着一副只有她知道的牌,比如她运用的一些商业策略,乃至以后可能借用到的政治手段、行军战术,她都可以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可现在,这个优势被极大地削弱了。而最糟糕的是,如果这位“同胞”要害自己,他很可能暴露自己“借尸还魂”的秘密,让那些想要对付她的人将她打入异端! 但如果这位同胞能被她拉拢,自然也能成为她不小的助力。就他在工艺上的才能,只要善加利用,她对李木深说的那番话都能实现。 是敌是友,必须马上弄明白。她作为杀手的经验告诉她,把一切掌控在萌芽的阶段。 但是,就在她准备行动的时候,李木深找到了她。告诉她,希望她能陪自己去潞城。 “怎么这么突然?”上官歆微微蹙眉,心里已经想着,如果两人的行动相左,那就在此和李木深告别罢。 李木深将一张纸条摊开给她看,只见上面写着:半月之内,潞城大旱。 上官歆秀美的柳叶眉皱得更紧了。“这是?” “今日醒来,便出现在门缝中了。” 上官歆一时有点无语,本来以为是李木深的人查到的靠谱消息,哦不,这种预言一样的东西本身就够不靠谱了。而李木深,她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这通身的气派就不会是一般人,对方孑然一身地跟在自己身边却还能获取机密消息什么的,她一点不奇怪。 只是没想,不是这种猜测就算了,好歹也要是飞箭传书吧?这种谁都能恶作剧的手段你莫不是还当真了? “你便信么?” 李木深淡淡一笑,眼神却清正严肃。“这种事,宁信其有。” 这……倒也是。 “沐兄你,为什么告诉我?”纸条上的事,一旦是真的,就牵扯太多了。 上官歆化名她原来的白歆,而李木深也捏了个“沐深”的假名。 李木深款款而带柔情地说:“因为,我想你与我同去,只如此。歆儿若不愿牵涉其中,我亦不强求。” 被这样一个优秀又深情的男人看着,上官歆也不免有些不堪情深。目光略有闪躲,不过片刻又目光清澈地微笑回应对方:“好,我与你同去。” 李木深的欣喜更加真实了。 如此毫无破绽。 然他此刻心里分明想着另一张已经化为灰烬的纸条,那上面写着:康王若不信预知,只消将纸条交与上官歆,她自会与你同去,并于潞城大放异彩。 不然,李木深怎愿带上一个外人束手束脚呢。 现在,他倒想见识一下这位将军庶女如何“大放异彩”了。 对的,上官歆尚不知李木深的身份,但我们的boss大人却对她知之不少。 至于那两张纸条,自然是苍殊的手笔了。 他其实不确定李木深是否会照做告知女主,也不确定不是独行侠的女主会不会跟李木深一起上路,如果这两个环节任何一个出了问题,他的预言就有bug了。其实这倒也不严重,总归苍殊对反派boss还是有自信的,以对方在原文中的性格,必然会“宁信其有”,那么只要李木深离开,他最紧要的目的就达到了,女主即便是留下,贪狼暴露也不怕了呀! 而苍殊其实也还蛮确信女主会去的,因为女主的产业有不少都在潞城。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从白山城到潞城,那可真是要马不停蹄地赶路了,如此,女主自然不敢在他身上耽误。女主对她自己很有自信,比起迫在眉睫的旱灾,她自信苍殊即便在未来会成为隐患,也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密切注意这两人的苍殊,很快就知道了他们置备行李离开的消息,顿时喜滋滋。 达成一箭三雕成就了呀! 女主暂时不能因为怀疑而来骚扰他! 李木深麻溜儿滚蛋远离贪狼! 把女主送到了扶贫对象男二的身边——想让男三抢男二剧情?美得你!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妙妙妙,小爷今天心情非常好~ 然而当苍殊浑身荡漾地回到“竹木坊”的时候,就开心不起来了。 麻蛋哪个孙子胆敢砸老子的店?! 第二十八章 樱源新乡 桃花眼是最勾人的,但苍殊的眼睛似桃非桃,本来线条就要更锋锐很多,这么冷怒视人的时候,竟格外慑人。反正贪狼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苍殊,有些新奇,不自觉眼睛就挂在苍殊身上了。 苍殊这么看一圈,就知道触他霉头的孙子是谁了。差点都要忘了这号人了啊,那个企图用加大号身躯挡住他女儿视线的胖子,可不就是那王老爷么?记得之前打听过来着,叫啥名字啊又给忘了…… 哦,王金顺。 那个被他挡住还不停朝贪狼递秋波,一副相思情伤、楚楚可怜模样的王小姐,叫王茹清。 两人身边立着好几个一脸凶相的家丁,这一片狼藉的店面应该就是出自他们之手了,但罪魁肯定还是王胖子。 “谭烺你怎么来了?”苍殊的拳头虽然在蠢蠢欲动,但还是先关注到了贪狼。 “你昨晚没回家。”不论多少次,说到“回家”这个词,贪狼的心就忍不住一阵微颤。 苍殊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头,心说我要趁夜塞纸条给你家主子,当然回不去了。“昨个下午我睡过头……” “你是谁?”王老爷疑惑的喝问打断了苍殊的话。但苍殊头一次这么高兴被人打断,Good job胖子! 心里高兴,苍殊脸上还是要表示不满的,他皱着眉头看向王金顺:“我?王老爷贵人多忘事啊,我和阿烺的婚事还是您一手操办的呢。” 贪狼:……阿烺? 王金顺大为惊诧:“是你?!” 那不是个乞丐么?不不不,他那时候就知道那个被他捉成对的“乞丐”不简单了,但没想过除去一身狼狈后,竟是这样一个器宇轩昂的出挑儿郎啊! “呀!”王姑娘却是慢她爹一拍惊叫一声,然后捂住了脸。 苍殊没搞明白这是咋了,等王金顺瞪过来后才想起来,这小姑娘疑似看到过他的裸体啊!卧槽,不会要我负责吧? “王老爷,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但我一没作奸犯科,二没偷税漏税,你凭什么带人来砸了我的店?怎么,准备官府走一趟?” 王金顺又是一惊,“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苍殊疑惑了,是自己哪里想错了吗?他以为王胖子知道这家店是他的,所以来找茬的呢。 贪狼见此,便附耳对苍殊简短说明:“我来找你,正巧遇上王姑娘。” 哦,明白了,那王小姐是来买东西的,撞见贪狼一时情绪失控,身边的小厮就赶紧去找王老爷来,在王老爷看来这肯定不是巧遇,必然是贪狼贼心不死勾引他女儿,然后就打起来了,而苍殊的店自然就被殃及池鱼了。 苍殊这再看那些家丁,那哪里是一脸凶相啊,分明一个个捂着胸口胳膊腿,疼得一脸扭曲呢!恢复武功的贪狼,早已与王府众人印象中那个病痨鬼相去甚远! “是啊,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老板——”苍殊拍拍自己胸膛,又拍拍贪狼,“——老板娘。” “我们自家店随便折腾,但王老爷你就不同了,你是上门来找麻烦的,所以损失一律由你承担,不服我们官府见。知道王老爷你财大气粗,不过小爷不才,也是有那么点人脉的。” 贪狼:……老板娘? 王金顺被挤兑得脸黑如锅底,恨不得撕烂那小子欠扁的嘴脸,又不好冲动。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谦虚了,在他听来的传言中,这位迅速崛起的竹木坊掌柜,可不是有“点”人脉那么简单! 本来竹木坊里的东西越做越精美高档,就是有钱人家喜欢拿来攀比的资本,捧着竹木坊就是捧着他们自己,大家自然乐得给竹木坊几分面子。 但最重要的还是据说竹木坊的掌柜和知府有交情。 据说原因是一个多月前,庙里拜佛回来路上突然犯病的知府老夫人被路过的竹木坊掌柜顺手救下了,而那老太太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小辈,反复叮嘱了她儿子照拂一二。 不然苍殊店里规矩那么多,有的商品甚至给看不给卖,他要没点后台,这白山城的权贵们可不一定这么买他的帐。 以苍殊现在的身份地位,虽然看上去远不及自己,却也不是王金顺能悄无声息解决掉的了。而事情他又不敢闹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你等着!”丢了面子还找不回场子的王老爷撂下了狠话。 “诶,赔款!”苍殊不忘提醒。 王金顺狠狠踹了身边离他最近的一个家丁一脚,“去把账房叫来!让他跟这位苍掌柜好!好!算!账!”说出后面这句话时,他那小眼睛一直瞪着苍殊。 苍殊不以为意,耸肩一笑。然后让躲在角落的员工们出来收拾现场,清点损失,等着待会儿宰肥羊。 “他不会善罢甘休。”贪狼想提醒苍殊小心。 “我知道,见招拆招呗。”他打量过眼前连根头发丝都没乱的人,问:“没受伤吧?” 贪狼摇头。 苍殊满意地点点头,又道:“真可惜,我都没见到你动手,肯定帅毙了!”他真心遗憾。 “我回去打给你看。”贪狼竟不假思索。 “好啊!”苍殊顿时兴致勃勃,没有哪个男孩儿没有一个武侠梦的。 打扫店面的员工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瞟,本来当这位谭公子是掌柜的朋友,却原来两人竟是夫郎!我就说对谁都是冷脸的谭公子怎么就唯独对掌柜一脸柔情呢!啊,掌柜和谭公子都长得俊,看着可真登对…… 如果苍殊知道自家员工的想法,怕是要恶寒不已,把他跟个男人看做一对就算了,这眼睛是怎么长的能从这张死人脸上看出柔情的?吓得老子一身汗毛起立好吗! …… 在贪狼伤好之后,苍殊就送了一柄剑给对方,虽然不是什么名兵利器,但耍在贪狼手里,也仿佛成了神兵。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行云流水,每一次挥剑都那么干净利落,没有华而不实的招式,每一击都带着穿云裂石的气势! 看得苍殊热血沸腾,心想天下第二果真名不虚传,叫他也更期待武功独步天下的江珵燕是何等风姿了! 苍殊却不知,贪狼使给他看的并非平素惯常用的招式,他最擅长的,还是隐在暗处,悄无声息一击毙命,仿佛来自地狱的幽冥,阴冷,邪恶,战栗。 他不大想让苍殊看到那样的自己。 “厉害!”苍殊老兴奋了,冲上去就对贪狼一阵上下其手。“轻功到底是怎么使出来的?丹田在哪,是这里吗,还是这里?那个内力是个什么感觉?” 贪狼只能手足无措地任由苍殊揩油,板着脸没让苍殊看出异样。 “你为何不曾习武?”贪狼问。 少年惊奇的样子不似作伪,贪狼疑惑那所谓的“桃源乡”既能培养出苍殊这样优秀的子弟,不至于连内功心法都拿不出一部吧? 可苍殊回答他:“没有。” 这是不想回答的意思了……贪狼敛眸不再追问。 “你给我摸摸根骨呗,看看我还有没有习武的可能。”苍殊玩笑似的拉过贪狼的手,心里没报多少期待。 贪狼心中早有答案,但还是认真地在苍殊身上摸判起来。“你已经错过最好的习武年龄……想要在内力上有所建树恐怕不容易,但一些防身的招式,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牵扯下去,知道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但贪狼还是说了。 “真的?”苍殊很是高兴,还有些意外这榆木这么主动。他一胳膊勾住贪狼的脖子,“够意思啊兄弟!不过这样你是不是算我师父了?要拜师礼吗?”古代人好像挺讲究这些,把师徒关系看得和父子一样重。 “不用。” “那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便可以,寻一个开阔些,安静的地方。” “咱家这附近就没什么人啊。”青竹村就他家住在山脚下呢,不过苍殊又想起时不时村里也会有人来找他,有时候是有事,有时候是送点自家吃食走个亲近,确实还是会被打扰。“那去那棵树那儿吧。” 那棵树,是在往山涧那边走的方向,有棵很大的古树,大概有百年的树龄了,树干粗壮,最大的枝桠离地差不多两丈高,苍殊最爱躺在那里睡觉了。 “你真喜欢那棵树。”贪狼感慨。 “喜欢?哦,还好吧。春天的时候那树才好看,重瓣白樱,是我母亲最爱的花。” 因为那是故乡的景色。 (想到岛国的自己去罚站啊,樱花是从我国传到岛国的) 贪狼一怔。 这是苍殊除了最开始说自己没有亲眷后,第一次提到他的家人。哪句是真?又或者他的母亲已经……不论怎样,少年一定很爱他的母亲,他第一次看到少年笑得这么温柔。 好似春风拂过,揉碎了日光的温柔。恬然,明朗,温暖。 让人向往。 …… 王金顺比苍殊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 事情开始的时候,是有一家人告上门来,说在他竹木坊买的椅子,里头钻出来一只虫。当场就把他店里购物的客人吓得丢下东西站一边看热闹了。 当时苍殊不在店里,估计是王金顺算好了的。店里的伙计没处理好,一心想安抚住闹事的人,别影响到其他客人,就说把人带到后院去对质清楚。当时那闹事的还算配合,不过在对质的时候还是咬定了是质量问题,伙计无法,才去将苍殊请来。 欲加之罪苍殊没有证据也没办法,只能先收回椅子,又退了钱。但这之后就听那人在外面造谣,说竹木坊东西出了问题,不敢跟他理论,就私下里用钱解决,让他瞒下这事。而当时确实也是有人看到此人被带进后院的。 这下就更是说不清了。 竹木坊信誉受损,生意一落千丈,来退货的踏破门槛。 急得店里的人愁眉不展,只有看到他们老板八风不动才能让他们稍感安心,觉得老板一定已有对策。 苍殊没急着去辩解什么,来闹事的本来就是流氓打法,对付流氓只能比他更流氓。把后面主使人搞定了,风波自停。 不过苍殊这么淡定,也是因为他不在意,他随时可以跟贪狼离开这里,知道李木深在潞城,他完全可以去其他城市。而跟着他吃饭的人,也从他这里得到足够的利益了,他不欠谁的。 但就算要离开,他也不想灰溜溜地离开。惹到他头上来的,怎么能比他好过呢。 苍殊觉得王金顺很蠢,一个家大业大的人,居然敢惹“单身汉”。不知道把人逼急了,无牵无挂的人才肆无忌惮吗? 更别说,苍殊手里还有杀手锏——贪狼。 以贪狼的功夫,一个普通地主的宅院,还不是来去自如? 作为暗卫,贪狼也没有多高的道德水平和是非观念,又不关主子的事,他不用考虑别的,只需要执行苍殊的命令就好。苍殊用起他来,得心应手。 苍殊只需要让贪狼找到王金顺的账簿,然后再交给王金顺的对头就好,其他的基本不用他多做什么,就够王金顺忙得焦头烂额了。 事情解决得太过简单,让苍殊都觉得没劲,甚至觉得当初考虑过离开这里的自己有点傻。 但很快他就知道,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紧随着潞城旱灾消息而来的,还有涌向各地的灾民。灾民大部分逃往了南边,但逃到西南一带的也不少。这场大旱以潞城为中心足足辐射了近十座大城的地域,确实是百年不遇的规模了。 连相对偏远的白山城也忙碌了起来。 灾民带来的压力,除了治安,还有生活物资上的供需变化,粮食的价格一度飞涨,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像竹木坊这种非必需品经营店,这种时候就鲜有问津了。加上王金顺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没有消除,苍殊干脆先闭店了,去给他的义父帮忙。 他认了廖知府做义父的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 说到救了那老夫人的事,确实是巧合,但那老夫人为何那么喜欢苍殊,这个似乎就不仅是眼缘的原因了。因为老夫人说,是庙子里的老方丈给她算了个“将遇贵人”。看样子,她是把这卦应到苍殊身上了。 苍殊不信这些,就觉得挺玄,有点意思,还去找过那方丈,结果被告知老头云游去了,现在也没回来。 …… 苍殊在这里监管施粥有几天了,几乎每天都有争端发生,不过比起他刚接管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 一开始他来这里帮忙的时候,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是知府准了的,所以不会多说什么,但以王金顺为代表的一部分看苍殊不顺眼的人,还是会发出些恶意的声音。 一个商人,一个非官职人员,此举可有些僭越了,挑战士农工商的阶级界限吗?但其实这事儿只要不有意针对,谁还不准苍殊身为大昭子民做做慈善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呀对否? 但在几起伤亡事件后,苍殊的管理有方,一下获得民心所向,那些声音也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大概是恶有恶报,王金顺出事了。 苍殊赶到的时候,王金顺正躺在血泊中,看到第一个赶来的主事是他,那小眼神挺绝望的。而其他人,王家的家丁围在他家老爷身边仓皇失措,一些难民和佃农看到出事就跑了,一些狠的,或者说饿蠢了的,还在地里拔粮食。而这片地,是王金顺名下的。 苍同学是个公私分明、就事论事的好同学,起码不能莽到众目睽睽之下公报私仇,所以他当然还是要让人赶紧把王金顺送到医馆去,而他则处理起了这起强盗伤人事件。 “难民的事必须要有一个长治之法了。”廖知府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是啊。”苍殊附和一声,骨头懒散地瘫在老爷椅里,如此“怠慢”知府大人,说出的话就更大逆不道了:“尸位素餐的官太多,都过去一个月了,难民还源源不断地来。” 小说将视线集中在主角身上,自然不会过多地描写其他地方的情况,白山城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苍殊一开始也没有料到的。 “小殊。”廖知府色厉内荏地警告苍殊注意言辞,但显然他心里想的和苍殊一样,不然第一句就会制止了。 苍殊不以为意地一耸肩,稍微端正了下坐姿,看上去终于正经了一些。 “潞城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控制住,义父您最好不要把期待一味地放在上头,难民还会来多少,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白山城顶多再容纳一千人,超过这个数,原住民的生活就不能保障了。而且施粥也不是长久的办法,粮食有吃尽的一天,不劳而获容易让人得寸进尺,人闲了就会闹事。” “所以……”廖知府好整以暇地看着苍殊,“小殊说了这么多,看来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只能说有可行的办法,能不能解决我不做这个保证。” “说来义父听听。” …… 廖知府以“提议者当然最心中有数”的理由,把这件事丢给了苍殊。苍殊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就随便哀嚎两句,事情还是上心在做了。 … “这,这是我的记分牌,有劳,有劳先生看看小的的积分能不能换得一间屋子了。”一个面相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诚惶诚恐地双手呈上一块木牌,虽是求核,其实他心里一分一分掰着算过了,每天累死累活挣积分,可不就是想攒下一个房子吗,有了房子才是落地生根了啊…… 官府识字的也不多,所以苍殊是请了些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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